现实版俄乌“古惑仔”。
来源|BB财经
编辑|韩小黄
大家好这里是BB财经，我是B叔，近期看了太多热点忍不住想跟大家掏心窝子唠唠，我所见过的真实俄罗斯乌。
开头先跟大家装个叉，虽然我现在就是个粉丝不足4万，四处卑微要赞的小up。
但往前倒个二十年，咱也是SPBSU（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学了四年国关，回国搞起外贸生意，没事就去俄罗斯乌克兰巡查三四十个档口，用麻袋装过美元，和俄、乌、白俄、和一众斯坦土豪们在谈判桌，动不动就签订上百万生意的……
小小销售一枚。
那阵B叔还是个B小弟，说是在外贸公司，现在想想就跟混“黑帮”似的。公司做的生意好听点叫服装外贸，不好听点那就是“走私”，专门出口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这些国家。
什么灰关、包站、扛着大包运美元、跟人拿代号做交易……那工作内容刺激得跟古惑仔似的。
要问B叔当年是怎么“误入歧途”，不是，怎么亲眼见证了中俄民间外贸的掘金年代？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那就要从1991年12月开始说起，远在莫斯科的一位地图头老人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苏 联 解 体。
视频请戳↓↓↓
以下为文字版内容↓↓↓
关于这段历史，我就不必班门弄斧了，相信各位观众老爷们比戈尔巴乔夫本夫都了解具体怎么回事。
咱就只说，在这个巨大的政治变动之后，俄罗斯等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经济都不太景气，内部腐败严重，有很多空子可以钻。正好那段时间赶上咱们国家的经济转型，尤其是东北，大量“下岗”人员要养家糊口，怎么办？
那就去俄国当“倒爷”！
倒点什么好呢？那苏联可是老大哥啊，他能缺什么东西？需要从我这买？别说还真有，就是小商品。
大家都知道，那段时间前苏联国家重工业发展没得说，但轻工业就不行了。傻大黑粗嘛~那谁轻工业行？母们母们母们啊！
20世纪90年代开始，我们中国的轻工业小商品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倒爷们发现这个商机后，就开始在东北，或者更南方的国内低价采购塑料玩具啊、袜子、帽子啊这类小玩意，拿到俄国卖出去，从中赚取高价利润。
其实一般来讲，这就是正常的外贸行为，没有任何问题。但正常，哪来的“油水”啊，你懂的。关税这种事情，少报一分就省一分成本，再加上前面说的这些国家的腐败，所以就算是你明目张胆大包小包的勇闯海关，遇到检查呢，没准儿递两根烟也就混过去了。
这其实就是最早期的“灰关”，灰色清关，属于特定历史下的特殊产物。一般是我们这边出口合规，到了那边进口合不合法……就不知道了。与之相对的还有两头都合法的“白关”，和两头都不合法的“黑关”。
包括那个时候，他们俄国人也发现这个生意太赚钱了，心想与其等你过来卖不如我直接自己飞到中国来进货，还省去中间商赚差价。况且，打点我们自己的海关，我不比你熟啊。
当利益被逐渐放大，越来越多的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等国家的倒爷们参与进来，一条涉及300亿规模的外贸灰产就此形成。
而这条产业链中一个重要的节点，就是位于建国门使馆区附近的的雅宝路。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俄语版的秀水街”，我前面说到的那些听起来很“风云”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条方圆两三平方公里的普通街道上。
现在很多年轻人只知秀水街，不知雅宝路。
但我说一个数据，根据2004年的市场估算，雅宝路市场每年的流水额约为300亿元人民币，比小破站五年营收加一块儿还要多。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雅宝路大佬透露，08、09年左右店铺一年的销售额能够做到过亿，小一点的也能做到百十来万。
一句话：雅宝路遍地是黄金。
你能想象当年的那种盛况吗？那阵外贸走货的物流叫“包站”，cargo。
一般存在于雅宝路、秀水街附近的地下室，或者某个破旧的铁皮房里，不仅负责帮客户打包货品，最重要的是有关系打点清关的各个环节。因为到后期灰关走的可就不是小打小闹几个包裹这么简单了，动辄就是集装箱的规模，那就需要更专业的公司来“打点”了。
不过毕竟是野蛮生长的物流体系，没有监管接入，错发、漏发是常有的事。有的说下周发结果一个月之后一查还在库里呢，有的是你让我发俄罗斯，一看给发到乌克兰去了。
那遇到这种情况，你投诉可是没地投诉去，只能是扯皮打架，看谁先认怂。很多情况下是俄国客户那边骂骂咧咧地自己跑去乌克兰追件，再自己想办法运回俄罗斯。
他们可能前两天还在骂娘，说这帮中国佬太tm坑人了，老子下次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但是你放心，真香定律，下次做生意的时候还得来。
这就是真正的生意人，在利益面前，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
我有幸去“包站”围观过，每次进去都热火朝天的，都是个顶个精壮的大小伙子，拿个大宽胶带咔咔打包装车，整个库房里就是雄性荷尔蒙的气息，热血沸腾，那一车一车的，出去是袜子玩具，回来的时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说到这就引出包站的另外一个重要用途了——地下钱庄。
那阵几乎都是现金交易，老外一次性不方便带大量热钱进来，于是就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在他们国家把钱交给地下钱庄的人，到了咱这边找到对应的接头点，一般就是选在包站，直接提出来。
你搁现在的人没法想象，从国外寄十几万美金的现金，有时甚至走时候是哪张报纸包着，到地儿打开还是那张报纸，我也问过人家怕不怕丢，人家说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不可能干那种事。
说白了也是咱没见过那么多钱，觉得十万二十万的事天文数字，人家包站每天过手的不知道有多少，犯不上为这点钱损失信誉。
那个时候我去包站基本上就是去拿钱或者给钱的。
一般会接到客户的一张名片，让我去哪个包站取钱，到那不报名字，就用代号，比如我是哪个那个BB商户的，你们客户60101要给的我们的订金，一共是六万刀。包站的负责人在确认过信息后就会从一个神秘的地点取来一沓沓的美元。
也有很多时候是国外的客户直接过来当面交易，拿个大行李袋装着美元来进货，更生猛的直接拎个黑色的大垃圾袋，当着你的面啪一打开，你说要多少吧，一摞、两摞、三摞，差不多了就扔给我。
然后我这边就赶紧打电话给财务让他下来数钱，他也不用点钞机，手数得比点钞机还快，十几分钟，数完没错，连正规发票都没有，就拿那种蓝色的复印纸手写个收据，拿俄语写上什么“今收到xxx在我商户的订金十万”，一式两份，这就算交过定金了。
然后我跟财务就开始往楼上搬钱，一个人拿不动，我俩就一块捧着，每个人手十几二十沓美元的现金，也不用避讳，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等电梯。
我还记得有一次钱太多掉地上一摞，正好我媳妇看见了，也不敢大声嚷嚷，就小声提醒小谢钱掉了，小谢那抱着钱没法弯腰啊，就让我媳妇帮忙捡，给她吓得捡起来赶紧就揣到怀里。
我说的这些还仅仅是雅宝路上商户的故事，其实当年围绕这条贸易产业还衍生出很多俄语培训机构、黑车司机、美甲小妹、纹身大哥等等，也是趁着这波热潮赚了不少钱，具体内容诚邀另一位见证者详细阐述，详情可见视频9分41秒。
现在想起来确实像黑帮、暗网，但作为亲历者，其实没那么夸张。我们同事有很多都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接触的很多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立陶宛、爱沙尼亚等客户，其中不乏特别好的人。
再后来随着整个中俄民间外贸生意规模越来越大，客户那边就会主动要求产业升级，提升产品质量，从而卖出更高的价钱，要求我们从小店铺升级成品牌店，至少也得是集合店。
所以2009年前后，公司就派我去海外拓展，帮助东欧客户销售包装，做店铺升级，就是我开头说的没事就去乌克兰巡视三十多个档口，其实也是帮老板跑腿。一般就是跟当地店员聊聊最近生意好不好，哪些产品好卖，哪些地方可以调整等。
甚至他们一些销售人员跟我提具体的意见，说衣服做哪种颜色才卖的好，你看同款的其他颜色就买的很好，这个就不行等等。
说到这插一句，当时来雅宝路交易的老外，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妇女，甚至带着孩子过来做生意，你问大老爷们呢？可能在家喝酒呢吧……
那什么不行来着？姐妹们公屏走一波。
现在回想起来，我离开这个行业也快10年了，乌克兰的那三十几家店估计也都消失了。
现在在国内看到战争的消息心情特别复杂，因为在我的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大国格局，不是哪国人，是伊里亚、柳芭，奥柯桑娜，这些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普通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平安。
其实雅宝路，包括秀水街的辉煌也就持续了二三十年，到2015年左右快基本就销声匿迹了。
首先，是因为咱们国家产业升级，不再走廉价路线，出口的成本也就攀升了。
第二，也是源于外汇改革后，人民币升值了，我们花着爽了，对于老外来说就没那么划算了，其实也是更多的保护了我们的利益。关于这块当时我也是亲眼见过很多汇改之前小人物故事，感兴趣的兄弟们扣1，回头继续安排。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后来东欧各国痛定思痛，大力整治腐败，“灰关”行不通了，只能走正规渠道，倒爷们也就没有空子可钻了。
两方的大环境都在发展，导致这样的灰色产业自然而然的就消失了，曾经的小商户该淘汰淘汰，该升级升级。
现在雅宝路、秀水街依然还在，但已经没有当年所能感受到的那种野蛮生长的氛围，变成了相对平庸的办公区、商业区，他的辉煌只是还在我们这帮老人的口耳相传中继续流传着。
其实我怀念的雅宝路，有一种特殊的喧嚣。人们会在生意之外用自己的方式想念家乡，我记得有一天傍晚，我和两个同事，俄罗斯人安东、乌克兰人谢廖沙，站在日坛门口聊天，谢尔盖拿出手机，放了一首VIAGRA的《stop stop stop》，手机喇叭中释放出跳跃的律动，搅浑街上的阳光、人影和喧闹，那个黄昏的下班时节，让我沉醉又兴奋。
VIAGRA是一支辣妹三人组合，这三个姑娘是在乌克兰出道，但是爆火确实在隔壁的俄罗斯。
两个人指着姑娘们性感热辣的照片，搂在一起，在川流熙攘的人群中放肆大笑。
许多年之后，北京雅宝路已不见当年的风情。那些唐突、散乱、优雅、刺激的人生，都寄存在我的记忆中。在今天，当我回忆起那一天的夕阳、两个朋友、震颤出的曲调和笑声时，却不知道，俄罗斯人安东和乌克兰人谢廖沙，是否因为战火的阻隔，天各一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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