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谭妙业
农历九月十三，丈夫的叔伯二哥因胃癌去世了。虽然亲人们都清楚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二哥岁数不大，才65岁。
最后一次见二哥是我们回老家过八月十五。那天下午叼空去二哥家坐了一会儿，二哥身体是消瘦了一些，但精神状态还挺不错的。我在他们家坐了阵儿，也没敢询问二哥的身体或者吃饭情况，怕二哥敏感多心。
想起去年腊月他外孙过生日的时候，散席后他送我们出来，我说："二哥你不要出来了，外头可冷了。”二哥说：“不咋些，不咋些，不要把二哥当成病人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的了。”我赶紧说：“那肯定的哇！你回家好好吃上有营养的，赶紧好起来，和我二嫂一起做那地里头、家里头，那好几滩子营生了哇！”二哥笑着说：“噢，我也是心想的了么，宁好了多做点儿营生，也不想坐了炕上叫人伺候上当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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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中秋节见面后不到一个月时间，人就没了。随即，有关二哥的一些往事涌上心头。
二哥和丈夫是一个奶奶、两个爷爷的孙子。二哥的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带着大爷和两个姑姑改嫁给了丈夫的爷爷，之后生下了我公公。大爷比我公公大十来岁，一直就很爱护他这个弟弟。同母异父的兄弟除了两姓，和亲的没什么区别。经常听大娘说，以前他们没分家，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后来虽然分开过了，但是大事小情还都在一块儿做。
那年丈夫在外做工，我和一岁多的女儿在家里。一天快做晚饭的时候发现又没电了，肯定是电线又断了。平时丈夫在家的时候也经常遇到电线断了没电的情况。每到这时，他就拿上根棍子去隔壁房顶上磕打磕打那电线，一磕打电就通了。他不在家停电了，我只好去二哥家让二哥给看一下电线。
二哥正在院子里修自行车，看我抱着孩子走进大门，把两只沾满油污的手举起来，笑眯眯地逗我女儿：“敏华，你看二大爷这两个黑手手，给你抹两个黑脸蛋蛋哇！”我女儿赶紧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二哥笑着哄我女儿说：“不抹，不抹，二大爷逗娃娃了！快回家寻你二大娘个哇。"又说：“你们娘母俩，今儿个早早地吃了饭啦？”我说：“唉，没吃了。才是正做饭呀又没电啦，咋也是电线又断了。二哥，你修住自行车给我看一下电线哇。”二哥说：“ 这是又没电了？看见贵宝子经常上二老汉房顶敲电线，那不能就那么个圪且么，得好好地接一下了。是咋了？一刮风就断开啦这还能行！那我欢欢儿给你看个。一阵儿天就黑了，黑灯瞎火的，怕孩子害怕了哇。修自行车不着忙，晚上搬到家里头也能修。”
这时二嫂也从屋里出来了。让二哥回家洗了手，赶紧找钳子给我接电线。并且留我就在他们家里吃饭。我说："我们娘俩不做饭炕会不热的，我先回去用柴火烧水，凑合地热点儿饭吃哇！”
我家的电线是从东面靠前一排一个姓郭的大爷房顶上接过来的。村里的人都管这个大爷叫“二老汉”。我也入乡随俗，就跟着大伙叫人家二老汉吧。
二哥的院子在我们院子的东面，正好是二老汉房后。从他的大门跟前院墙上往上一跨，就上了二老汉的房顶。二哥上房一看那电线烂得不成样子了，干脆就从二老汉房檐叉把电线剪下来，拉到他院子里来接。这样既不反复踩人家房顶，又不带电比较安全。
二哥又上了我的院墙，从房檐这儿把这头的电线也剪下来，圪蹴在院子里仔细地把那些电线一个接口一个接口用钳子拧好，再用地膜塑料缠上。等接好了，天也早就黑了。二嫂怕我家孩子害怕，就打发他们两个女儿过来和我孩子玩儿。他家的大儿子在院子里又是递钳子，又是缠塑料，帮着他父亲给我接电线。
电线全结好了，二哥上了我家的院墙，他儿子把电线拉过来，递上钳子，二哥先把这头的电线接好。然后父子俩拉着电线带着工具，又上了二老汉房顶，孩子给掌上手电筒，二哥小心翼翼地用钳子把那面的电线给接好。电通了，我家的灯哗地一下亮了！
二嫂过来叫两个孩子回家吃饭，他们的饭早就熟了，只因给我接电线，等到这会儿才吃。二嫂对我说：“哎呀！你们那些电线烂得不像样儿了，尽些些短圪节节。有的地方用手一捋，那石棉皮皮都飞毛毛了。好几圪节节都不能用了，她二大爷给换了点儿我们家的旧电线。等贵宝子回来快叫他换点儿新电线哇！拢共也用不了多么些电线，这烂电线成天跑电，花的电费比换电线的钱也多了。她二大爷讲话了：遇上个天阴下雨跑电，再把捏别人给电打着了，那可头比身子都大啦！”我说：“就是！等他回来长圆可得换电线了，再不能那么圪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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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结婚到了丈夫他们家就知道，家里不管过节日还是农忙，都离不开二哥一家人。大爷心灵手巧，干活仔细认真，二哥随大爷，什么活都能干好。过大年杀猪、蒸糕、压粉条，平时抹房、碾场都是他们来帮忙干的。要不然那次电线断了，二哥怎么能黑天半夜的饭都顾不上吃，给我接电线呢。
大娘十六年前，大爷九年前相继下世啦。在本村，大爷这头和二哥最亲的人，就剩下我公公和婆婆啦。我们常年在外打工，公婆全靠二哥二嫂搭照。一年前二哥突然身体不适，查出病来。这一年多的治疗终究也没抗过病魔，二哥还是撇下57岁的二嫂撒手走啦。按照现在农村人的寿命估计，最少早走了二十年。
出殡的那天，我就不能看到二嫂哭。二嫂一哭，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手重重地揪了一下，嗓子眼儿发热眼泪不由地往眼眶外涌。
二嫂坐在灵前哭上一顿，起身擦擦眼泪，仍旧接颠带跑地去寻这取那了。尽管儿女们各自成家，可是在父母跟前毕竟还是些孩子。顶梁柱是塌了，然而为母则刚，即使她的肩膀再柔弱，也会为儿女们担起这个家。走的已走，在的生活还得继续……
该文作者1972年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二号地乡三号地村，现居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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