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调去的市日杂公司干部付依群周南夫妇,是公司派一卡车拉去的满车傢俱。而我们夫妇的全部家当就是一套被盖蚊帐,一口木箱和一套木脚盆提桶。干校用车送我们到火车站,我们搭火车去的桥头河煤矿。
当时我们夫妇的穷酸窝囊不亚于现在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幸运的是矿人事科安排我所在的工作部门矿宣传科肖、刘两科长还善良体恤人。看我基本一无所有,给我安排了一个一室一厨房(用公厕),给我们弄了一个双人床和一个煤炉。我们结婚不久,在干校时使用全套傢俱用品都是公家配备。两人吃饭在干校食堂吃。我一个26级工资干部,根本没有工资能力建设家庭。既然有床睡觉,有煤炉做饭,添置了简单欣具后,我们就开始了煤矿生活。虽然我算是行政干部,但是因为穷,确实受了不少诽诽冷眼,要求后勤配置家用必要桌橙时,也被有势力眼光后勤人员刁难过。但我的工作还是顺利的。科里同事,包括后來成为省作协主席的谭谈,我们都相处得很好。宣传科除肖、刘正付科长外,有写作干事谭谈,李炳南;电影队两人小张小李;矿工报两人,宣传干事两人。
我是宣传干事,负责矿宣传队及球队。当了7年教师,在县委宣传部文宣队工作了2年,做宣传工作还是有经验的。罗干事负责排剧,我负责乐队和球队。我组织几个工区的轮番球赛,球队队长负责技术指导。
民乐队我是技术指导,驾轻就熟,毕竟我有二胡功底。矿工终年在矿山生活,除了一年探一次亲,就是三班倒地下井升井。那时,没有电视,不准打牌赌博。除了听听收音机,文化娱乐活动特别重要。我去了,写画拉唱都在行,矿文化娱乐活动搞得很活跃。政治处廖处长和两位科长还比较满意。特别是与乐队及球队的矿工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老李生红雨时,沒有营养,工区宣传干事易三帆为我在工区食堂开后门买了几斤肉和猪干。乐队二胡手小张知道我家指标粮不够吃,一次就给了我20斤饭票。球队的小贺是个钳工,知道我沒有藕煤器,专门为我加工做了一个新藕煤器。年终评困时,我也没申请困补,肖、刘两科长为我申请了20元年终困补。所以我对煤矿工人的善良丶耿直、豪爽是有很深感情的。他们长年在几百上千米的地层下坑道中爆破掘进,在煤层中架棚采煤,其艰难辛苦自不必说。关键是碰上坑道冒顶、老窿穿水、瓦斯爆炸……往往是有死无生。
有次邓子山工区发生放砲震穿老矿洞,古矿洞老窿穿水,一下湧进几万方的水。一批常德招來的知青掘进队10多个人,全部淹死。老窿穿水,水比人跑得快,上千米的坑道十几二十分钟全部灌满,根本逃不出來,把水抽干后,死难矿工掛在顶棚上求生的姿势,让人看了落泪。十几具屍体一字排开放在礼堂里。來來去去上千名矿工沉默的悼念,没有眼淚,只有寂静。因为矿工的死亡,终是宿命。今天是他,明天可能是我。有次在安乡招了六七十个新矿工,干了一个月,跑了一多半。
干部每周六要下井参加一天义务劳动。我仅仅下过一次井。坐电瓶车下到大巷倒是很新鲜。大巷宽敞通风但有积水。进入坑道深入煤巷就开始煤尘飞舞。在经过一通风井口时,我的近视眼在灯光阴暗和煤尘弥漫下,完全看不清跨井搭的跳板。幸亏一老矿工力气大,硬是把我挾起來跨过了风井口。如果我掉下风井口,必死无疑。那是几个煤层贯通的风洞,上下几百米深啊!在煤巷里的劳动就是从电动输送带(电溜子)上把煤矸石用煤扒扒出來。煤巷道是用木柱架起的顶堋。宽约3米,高度仅只能弯着腰劳作。一般一个煤层采完了,采煤工作面和煤巷道的原木要放顶回收。
我没有进入采煤工作面,也沒见到割煤机。仅在输送坑道煤巷里走了一遭。后來肖、刘科长看我近视便免去了我下井的义务劳动,因为我几乎天天要去各工区和区宣传干事组织矿工各项业余文体活动。老李当时是临时工,在洗煤厂选煤矸石,后來生了红雨后,就安排到幼儿园工作。虽然她也是干部家属,但因为家穷,被人瞧不起,连红雨都不受人待见。一次老李轮班回家吃中饭,矿党委书记的老婆值中班跟人聊天,红雨从站栏中摔出來,摔得鼻青眼腫。我毫不犹豫地反映到政治处去了。杨书记的老婆受到严厉批评。有次老李因缺奶在矿商店买奶粉给红雨补充营养。人穷,但第一个孩子我们也看得宝贵。
矿部医院一个姓边的化验员对着老李讥讽她,你一个临时工,又是养个女娃,还买奶粉喂啊!老李回家告诉我。我说你不知道挖苦她啊:你一个天天挑屎闻尿的女人,你以为你蛮高贵吧!这种没有教养的女人,还真教不出好儿女,后來听小欧说,她儿子判了重刑。也许是在煤矿工作这两年让我嚐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味道。在我骨子里我就一直同情弱者,特别关心与我同等地位工人的利益。而对官僚腐败,干部仗势欺人,我不仅产生一种厌恶和不耻,还喜欢讲公道话,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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