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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遇乐》:一代才女李清照的凄凉晚景

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李清照的人生,到赵明诚去世之前,基本还是幸福的。

在靖康之难中,和许许多多北方士族一样,李清照追随赵明诚,从山东青州南迁到建康(南京)。虽在兵荒马乱之中,却仍有所依靠。建炎三年(1129)年八月十八日,赵明诚病逝,李清照的命运也发生了转折。

南方朝廷刚刚建立,北方金兵步步紧逼。在完成丧葬之后,李清照开始了独自流亡的生活。她开始想去江西洪州投靠赵明诚的妹夫,恰逢洪州被金兵攻陷,只好改去投靠自己的弟弟李迒。

李迒在朝廷担任勅局删定官,正追随皇帝四处逃难。李清照便沿着他们的路线紧跟,走了台州、剡州、黄岩、睦州、越州等很多地方,最后在章安赶上了。两年流亡中的种种辛苦,可谓一言难尽。

绍兴二年(1132),南宋朝廷迁都杭州,局势相对稳定。李清照也从此在杭州居住。在此前后,她经历了一次剧情相当狗血的重婚。这件事,她在《投内翰綦崇礼启》里写道:

既尔苍皇,因成造次。信彼如簧之说,惑兹似锦之言。弟既可欺,持官文书来辄信。身几欲死,非玉镜架亦安知。僶俛难言,优柔莫决。呻吟未定,强以同归。视听才分,实难共处。忍以桑榆之晚节,配兹驵僧之下才。身既怀臭之可嫌,惟求脱去。彼素抱璧之将往,决欲杀之。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念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

一个叫张汝舟的人来向李清照求婚,如簧巧舌,信誓旦旦。弟弟李迒见王张汝舟条件尚可,便主张她再嫁。她虽然对张汝舟的话半信半疑,没有下定决心,但因为随弟寡居,处境尴尬,加之性格优柔寡断,便答应了求婚。

张汝舟看重李清照为收藏故家,以为她有许多遗产,一起生活之后,发现她的收藏品都在兵乱中散佚殆尽,几无余财,于是很快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他不仅才分低劣,言谈粗俗,而且还曾对李清照施以暴力。

李清照无法忍受张汝舟,在重婚的三个月后,她收集到张汝舟的贪污证据,到官府去告发,并申诉离婚。在宋代,妻子告发丈夫是要坐牢的。可以想象,李清照怀着怎样的忧愤,才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她虽然成功解除了婚约,却陷入牢狱之灾。在远亲内翰綦崇礼的帮助下,才获得释放。这是她出狱之后的答谢书信。

这件事,使李清照在士人圈里成为笑柄。晚年李清照的心路历程,跟自己的经历不无关系。

这首《永遇乐》,是李清照晚年所作。这时她定居杭州,恰逢元宵佳节,有人请她相聚,参加诗酒唱和的活动。说明她的晚年生活稳定,并且有朋友圈子。

然而,她的心情,却大不如前。少女时期,她“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少妇时期,她“轻解罗衣,独上兰舟”。哪怕在赵明诚刚去世不久,她还“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她本是一个多么热爱生活,热爱出游的人!

但此时,元宵佳节,金灿灿的斜阳照在地上,一片融和,她却说“次第岂无风雨”。外面如烟的杨柳、哀怨的梅笛,也不能够引起她的兴趣。她闭门深居,不愿与人交往,连邀请她参加诗酒聚会的朋友,也婉言谢绝。

她沉湎在怀旧之中。在中州的时候,元宵节多么热闹,闺中姊妹相约盛装出游。现在的她,满怀忧谗畏讥的心灵,面容憔悴,风鬟霜鬓,总怕被人见到。在中州的时候,她的夫家和娘家都是官宦贵族,高门大院。现在的她,客居在杭州一个临街的房子里,门帘底下,就能听到街上人的笑语。

与这个新时代相比,她是一个孤独、落魄的旧时贵族。但她仍在努力做到,潦倒了,也还是个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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