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黑眼珠的
我梦想的妇人,
穿着象牙舞鞋
在那些舞蹈的人们中,
没有人像你舞步如飞。
by 庞德
与地铁有关的复数荒凉
最早坐地铁是在上海,为了去静安寺附近的愚园路百乐门。随着各自有东南西北目标的人流,紧张地瞧着一个又一个的指示牌,怕错过什么,差点忘记了对百乐门外观新旧的期待。
黎锦光的《夜来香》,被自称“精神混血儿”的李香兰,漫不经心的吟唱,还是觉得她没有“金嗓子”周璇冷艳,彼时的名女人用自己的声音刷存在感,好在穿透了世事,遥远的荒凉。
据说百乐门一楼大厅里仍有“魔都之花”和田妙子的鲜艳身姿油画,可惜三岛由纪夫并不感兴趣归国后的和田妙子本人,只是在妙子堆满纪念上海之行烙印的日本舞厅里,开始了日本爵士乐的惨痛回忆。
还是先回忆首次地铁上的感受吧,晕船晕车晕飞机,这次自然也不能幸免,好在地铁开动后仿佛一个庞大快速移动的怪兽,凉风及时的出现,拯救了一个将要沉沦的心灵。
那些肉乎模糊不清可疑的气味,许久之后,摩肩接踵地在地铁上触碰陌生人的眼神身体之类,才用缓释的疲惫感受到它的无可奈何的复杂。四月以后的春天看样都有点莫名其妙,包括自己莫名其妙地想看看百乐门。难怪莎士比亚说,在春天我一直没有跟你在一起,但见缤纷的四月,全副盛装。
后来滞留不同城市的地铁车站,在那些设计起伏高低的通道中缓行,记不住任何人的脸颊,甚至恍惚地瞧着一列又一列的灯火消逝,过客的成分还没有下决心前往目的地,“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景般闪现”,就是没有瞥见诗人眼前“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
实际上庞德的《在地铁车站》仅仅两行,上述译诗是飞白的版本,语感的眩晕感,可能对于晕一切运动物体的人而言,更能形成所谓的内心动荡。他们说我的晕车是心理问题,男人们如此作祟与女人们瞧我怜惜母性目光有很大关系。
倒不是太在意他们抑或她们的说道,因为汽车都不可能驾驶,驾驶飞艇和飞机克服晕车晕船晕机,基本属于痴人说梦的境地。你不是我,不可能知晓随之产生的翻江倒海和一些莫名神秘的不适,以及随之扩大的虚妄。
庞德短诗中的地铁情绪未必仅仅于地铁,火车也好,地铁也好,没有什么比后者短暂描摹生活乱糟糟的戛然而止,来不及产生什么更深的感情,就像眩晕者的祈祷,这一切都快结束了吧。
九叶派诗人杜运燮与郑敏,都译过庞德的这两行眩晕,女诗人还把地标巴黎塞进了短诗的标题里,不过所谓九叶诗派也是他们这些四十年代新诗诗友,八十年代重逢后结集出版时的自称,那个时候他们之中大叔以为最牛掰的穆旦,也即是查良铮,已于数年前病逝。
所以诗歌有朦胧意味的杜运燮,他一次又一次地从庞德英文原文里窥见了人生无常,人们的移动更多昭示着徒劳无功,一般最好的译者,其实也是某首诗歌最好的作者,“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地铁的快速移动,并不能消除时间流逝的虚妄。
或许对于一生嗜读里尔克,顺便对冯至崇拜的郑敏而言,生命与宇宙的哲学思索,包括相对安静的生活。直到隔了三十年后重新写诗,女诗人仿佛又澄明如初,死亡闪烁,暗流涌动,“这些面庞从人群中涌现”,她解读庞德的精神意象,有时如我们心驰神往,再然后呢?
“湿漉漉的黑树干上花瓣朵朵”,庞德在巴黎地铁站感受的美丽幻灭,从容地被译者抑或读者传染下去。
【 绘画: Nathalie Du Pasquier 】
- The End -
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
晋人王质入山打柴,观人下棋,局终发现手中斧柄已烂...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只恐烂柯人到,怕光阴、不与世间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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