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秋雨
文/陶蓉（四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秋雨生愁不堪惹，淅沥雨滴淅沥情。一场雨的荡漾，仿佛心池的荡漾，我，爱上了秋雨。
一
秋，真是多雨啊。看似一个阳光淡淡的天，夜里，就秋雨霏霏。丝丝雨，轻歌曼舞，弹奏了一整夜，也不累。
凌晨，自然醒来，这几乎是没有过的事情。我知道，这一定是那杯浓茶惹的祸，很久没喝浓茶了，有些不适应。
闭眼，继续躺在床上，心思却清醒得很。既然已经醒来，何必烦恼睡不着？听雨吧。听，这雨声，舒缓悠扬，节律整齐，简直就是一支小夜曲。秋雨淅淅沥沥，轻快活泼地敲打尚在沉睡的城市，蹑手蹑脚窥探着梦中人。这顽皮的孩子，有多想探听人间故事呢？
秋雨不允我沉睡，秋雨有意弄醒我，这是一种心思的感应。我还会怪责这秋雨吗？不怪，不怪，任雨撩清秋，雨打蕉叶。
正沉迷雨的轻扬婉转，闹钟响起，翻身起床，按部就班洗漱。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是啊，一场秋雨一场寒。加了针织开衫外套，撑伞出门，小雨点迎面扑来，轻轻地拥抱我。我伸出手，接住几个雨点。哇，好清凉。学会和好风景相处，这是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的，秋雨，似精灵，在手心轻轻跳跃着，生怕砸疼了我的手。我欲抓一把，当清泉饮之，尝其甘甜，嗅其清冽。秋雨啊，当笑我这般多情，肯定不哂我傻。
二
虽然下了一夜的雨，街上的各色店铺都早早打开大门，特别是早点铺子，热腾腾的早点已经备好，就等着流水一样的吃客。
一朵朵伞花笃定地行走在雨中，与雨水融为一体。一辆辆小车急驰而去，飞溅一路的水花。生活的鞭子，挥在谁身上，都是一样一样地疼。这点风雨怎么能阻挡脚步？行走江湖，谁能不栉风沐雨？秋雨懂得人们的脚步，润泽土地，清洗了道路，为人们打开清爽的起步。
地上的落叶明显多了，枯黄枯黄的，尚有几分颜色，叶脉清晰可见。这些飘零的叶子，多么像被雨滴打湿翅膀的蝴蝶，安静地躺在地上。不知道它们的魂魄，是否已经找到归宿？莫笑，莫笑我多愁善感，其实，到这个年纪，一切的景致在眼里都会平生几许情意。
没有丝毫犹豫，我依然选择雨中行走。似乎，雨中的漫步更让我惬意。雨，依然不疾不徐，没有急歌猛进，没有狂乱暴躁。这一场雨，它们步履整齐，身姿轻盈。它们妆容淡定，摇曳婀娜。
看，这雨，细如丝，飘若帘，幻如梦。听，这雨，似梵音，像琴鸣，如耳语。一会儿跳到发间，一会儿贴着脸颊；一会儿在前面引路，一会儿转到身后护佑；才牵过我的左手，又挽起我的右手。更是忙不迭地攀上高枝，为那些浓密的树叶洗涤污垢，还不厌其烦地逗着河流，泛起阵阵微笑。谁说秋雨凉寒？我没觉出，心情有时候是可以调整感应秋雨温度的，我希望自己在每一场秋雨里都是轻快跳跃的好心情。即使是悲悲戚戚，那也是要弄出一点节奏。我笑自己这般诗意！
三
曾经，我是不喜欢雨的。那时路况很差，只要下雨，路面一定会烂泥一滩，这里一个污水坑，那里一团稀烂泥。脚步踩在哪里，都是一脚湿泥，稍不留神，还会摔倒，弄得狼狈不堪。如果遇到暴雨骤雨，屋顶可能会漏雨，慌得一家人手忙脚乱；还可能导致河流暴涨，毁坏良田庄稼，冲毁赖以糊口的粮食。更加郁闷的是，暴涨的河水阻挡着上学的路，必须绕道而行，需要走更远更远的路，雨水伴着烂泥，为此，我常常迟到，受老师责罚。
那时，只知道雨是晴天的反面，雨好像就是祸害人间的。其实，那是我太年幼无知，少年莽撞。当我读懂了雨，我就爱上了雨。
雨，是天空的泪，是大地的血液，是万物的魂魄。没有雨，大地的肌肤一定会皲裂，骨骼一定会枯干，精髓一定会耗尽，病患的土地，怎么养育自己的孩子？没有雨，湖泊怎么倾诉对高山的眷念？溪流怎么唱响对群山的爱意？江河拿什么奔向大海？
雨，是世上最勤劳的人儿。总是及时地擦洗高楼大厦的污垢尘埃，洗涤千里山川，疏通梗塞的河道。没有雨的装扮，山山岭岭怎么能够换取新颜，一身清透？花花草草怎么能够灵灵秀秀，妍丽多姿？江河湖海怎么能够永葆青春，推波腾浪，卷起千堆雪？
雨，是古灵精怪的百变女郎。没有雨，江南何来“南朝四百八十寺，尽在楼台烟雨中”的精致美景？没有雨，去哪里寻“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诗趣？没有雨，即便竹斋眠听，梦里如何长青苔？
雨，这个魔法精灵，总是神奇奥妙，变幻无穷。云、雾、烟、岚、露都是雨的化身，是雨的变装。云雾为山水增添了深远与幽远感，那种虚无缥缈的景象使得山山水水的画面仙气飘飘，使山水更具韵味。“山以烟云为神采，得烟云而秀媚。”山若无烟云相衬相托，就如春无青青原上草，大野无鲜花烂漫。“露洗百花新，帘开月照人。”滴滴露珠儿晶莹剔透，多么曼妙，多么可人，仿佛它们就是花草的眼睛，有洞穿尘寰的神力。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不只是春天的雨，四季的雨都是曼妙惬意的。春雨顽劣像孩童，灵动飘逸，滋养着万物。夏雨是莽撞冲动的少年，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冬雨是最凛冽冷酷的，但是，若它幻化成雪花，飘飘洒洒，何等潇洒，何等美意？
秋雨是最多愁善感的，绵绵不绝，梧桐更兼细雨，情深奈何？深情不过秋雨。一夜秋风起，残荷伴雨声。滴滴答答的清音，缭绕整个梦境，时而缥缈时而真实。仿佛有弦音寻梦而来，又仿佛是耳语恰恰，悠悠然，幽幽然。
秋雨总是带着愁，带着无可名状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烛影摇红，灯深月浅，蟾宫清秋，多少乱影迷迭，多少时空交错，幻成一帘梦。
四
雨后山间雾岚如纱似羽，河里秋水剪瞳。曾说过，最喜欢看秋光里的河水，没有比这个时候的水更清透更碧润的了，微波静澜，水花过处，亮白如雪，光影投射时涟漪如晕开的水墨印花。不知道是谁最先把秋水比作眼眸的，也只有盈盈秋水才堪明眸的深情。雨后的河床烟雨朦胧，宛如妙趣丛生的丹青，低空盘旋的优雅水鸟，水湄蓠蓠芳草摇曳，这景致，怎不惹人闲情？早有人横杆垂钓，钓大小鱼儿，钓山光水色，钓时光静好……
最美最惊艳的，当是雨后那一道光芒万丈绚丽多彩的虹，那是至上的美，无与伦比的美。人生，要经历多少次风雨，才能遇见雨后彩虹？雨，总将最美的风景作压轴，推向我们的眼前，让我们心生启迪。日子里，常有小情绪，小烦恼，不如意，隐隐而来，弄得心情蒙上了阴翳，不爽了，一抹霞光艳艳的彩虹，瞬间可以渲染和稀释心中烦恼。
读懂了雨，就爱上了雨；爱上了雨，就知道，雨天与晴天，其实是情侣，唇齿相依，雨是天空对大地最自然深情的对白，犹如阳光。
不论哪个季节的雨，沐着雨，听着雨，品着雨，仿佛自己也融入了雨，化作雨滴，飞到花蕊深处，栖在绿树枝头，飘向漠漠原野，汇入江河，奔向大海。
今晚，秋雨还继续？我想伴着去入梦，不必听得清秋雨的淋漓，不必数得清雨滴几何，不在意是否绽放清醒的诗意，我只想，秋雨伴梦去流浪。
【作者简介】陶蓉，女，四川省广元市作协会员，广元诗歌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油墨，获得第四届华夏散文奖二等奖，第五届红高粱先锋诗歌金奖等多个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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