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老母穿了一双高跟鞋？及贾氏夫人的比甲、高老太公的头巾

（博士论西游第九二〇讲，选自《〈西游记〉与中国古代社会》（107）第三章――生活篇之“多种款式和五彩缤纷的衣物”）

在上一讲，我们提到，关于富裕阶层的衣物穿着，《西游记》作者共描写了两个人物，他们分别是八戒的岳父高老太公，以及黎山老母变化的莫家贾氏夫人，高老太公是富裕家庭男主人的代表，贾氏夫人则是富裕家庭女主人的代表。

与社会底层人物的穿着相比，富裕阶层的衣服当然要好得多！

比如，高老太公头上戴的是用蚕丝织成的“乌绫巾”，高才只能用“绵布”裹头；高老太公穿的是蜀地产贵重的锦衣，高才只能穿一件蓝袄；高老太公脚上穿的是“犊子靴”，高才只能穿一双草鞋。

再比如，贾氏夫人身上穿的全都是丝织品，女儿国女艄公只能穿布衫；贾氏夫人脚上穿的一双“高底花鞋”，女艄公只能穿“皂丝鞋”；特别是贾氏夫人饰品满头，还都是金、玉、象牙、宝珠等贵重之物，再加上身上所穿衣服的复杂式样和精细做工，还真不是仅用一巾头帕缠头，一件绵背心裹身的女艄公所能比拟的！

不过，对比穷富阶层穿着衣物的区别，并不是本讲的讨论重点，而上面所提到的三件衣物，则需要在这里进行必要的介绍，它们分别是贾氏夫人脚上的“高底花鞋”和身上的“浅红比甲”，以及高老太公头上的“乌绫巾”。

书中提到，黎山老母所变的贾氏夫人“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其中的“高底花鞋”，顾名思义，该鞋就是鞋底加高的绣花鞋！不过，该鞋的款式却与现代女性的高跟鞋类似，换句话说，黎山老母穿的是一双“高跟鞋”！

与现代社会的女性喜欢高跟鞋相同，中国古代的女性为了提高自身的女性气质和美丽，她们也喜欢将鞋底加高。

南朝梁代的萧纲在《和湘东王名士悦倾城》中提到“履高疑上砌，裾开特畏风”，意思是女子穿上高跟鞋，高的好像站在台阶上一样。

宋代书法家米芾在《唐文德皇后遗履图》记载，唐代长孙皇后的鞋子“以丹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饰，长尺，底向上三寸许”，即长孙皇后的鞋子的底加高了三寸之多。

中国古代女性所穿的高底鞋款式较多，而为大部分读者所熟悉的，可能是清代满族女性的“花盆底鞋”。

“花盆底鞋”又称为“高底鞋”。该鞋子以木为底，鞋底高5－15厘米，上细下宽、前平后圆，多为十三四岁以上的满洲贵族中青年女子所穿。而在《西游记》成书的明代，该款式的鞋子并未进入中原，书中提到的“高底花鞋”，应为汉族女性所穿的高底鞋。

清代刘廷玑在《弓足》中记载：“自缠足之后，女子所穿有弓鞋、绣鞋、凤头鞋，而于鞋之后跟，铲木圆小垫高，名曰高底。令足尖自高而下着地，愈显弓小。”

该款式的高底鞋不同于清代将鞋底前后都平均加高的“花盆底鞋”，而与现代女性所穿的高跟鞋相接近。在明定陵孝端皇后的墓室里，就陪葬了十几双这种款式的“高底花鞋”，同样，在孝靖皇后的陵墓中，也有“高底花鞋”的影子。

另外，作者在描写贾氏夫人出场时，还提到她“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这里所说的“比甲”，是一种无袖、无领的对襟两侧开叉及至膝下的马甲，其款式较后来的马甲要长，一般长至臀部或至膝部，有些更长，离地不到一尺，又叫做“背心”。

“比甲”并不是中原本土所形成的衣服款式，而是由元世祖忽必烈的皇后察必设计并制作，原为皇帝所穿。元朝进入中原后，“比甲”开始在中原民间普及，并在明代中期形成风气。

我们再来看八戒的岳父高老太公头上的“乌绫巾”。作者在描写高老太公时，首先提到的就是这件头巾，他“戴一顶乌绫巾”。而这里所谓的“乌绫巾”，就是用黑色的“绫”制作的头巾。

那么，高老太公为何要带“头巾”呢？其实这与中国古代的“孝”文化相关联。

自古以来，中国人都崇尚“孝”文化，成书于春秋时代的《孝经》明确提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不剪发和保护头发也就成了对人们的基本要求，而不进行规整的长发，必然会影响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劳作。因此，中国古人就采取了束发成髻的方式以方便生活劳作，再采取戴“冠”和“头巾”的方式来保护头发，其中，贵族和官员戴“冠”，平民百姓戴“头巾”。

而到了东汉时期，平民百姓所戴的头巾却成了达官贵人喜爱的服饰。魏晋时期学者傅玄所著的《傅子》中提到，“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豹之徒，虽为将帅，皆著巾。”

同时，因为头巾简易、随意，最能彰显文人的风流倜傥、洒脱性格，且头巾款式极多，文人对头巾十分喜爱。苏东坡还专门设计了一款头巾，被称之为“东坡巾”，他笔下的三国名将周瑜，也是“英姿雄发，羽扇纶巾”的风流儒雅形象。

而所谓的黑色“乌巾”，则多指古代多为隐居不仕者的头巾，《西游记》作者让八戒岳父高老太公戴一领“乌绫巾”，也正好符合其仅为一个富家翁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