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到医院看望一生病的熟人。此君日常为人，严肃而刻板，计较而认真，纯真而幼稚，耿直而倔强。连日酷暑潮热，此君旧病又犯，狂躁难禁，抑郁不安，常发疯言疯语。家人担忧其健康状态，强行送至医院治疗。我与该人是多年的旧识，得知病情后，前去看望。该君独占一个三人间的房间，其他两位因其日夜吵闹，已经向医院申请调转至其他房间。我到走廊时，远远听到该君声音，似在激烈演讲，又似在咆哮训斥，声音尖厉嘶鸣，语调激愤昂扬，偶尔还夹杂着摔打物品的破碎声。我虽早有准备，仍不免胆颤心惊。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推门而进，该君看到我来探望，脸上笑容骤起，情绪更加亢奋，急速走近拉住我手，急切地说：“我最近颇有心得，正苦无人探讨，家人非要说我有病，你来得正好，看我是否正常。” 此君即开始滔滔不绝、唾沫飞舞地讲了起来。这一讲，只讲得我头晕脑胀、昏昏欲睡，以至站起来都摇摇晃晃；这一讲只讲得他精神振奋、神采飞扬，就像注射了兴奋剂一样。此君讲话如同暴风骤雨一般，铺天盖地而下，语速极快，内容极乱，我只能记其概要大意。该君通过列举无数事例，纵论因果逻辑，引用书本经典，佐证身边人事，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通观古今中外，感悟历史文化，翻阅经史子集，看透王侯将相，一切礼义廉耻包装的背后，一切仁义道德掩饰的内在，莫不血淋淋地写着两个字：利益！这时的他又声嘶力竭地断喝了一句：利益，这就是为人处世的本质！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浑身振颤，看着他那血盆的大口一张一合，看着他扭曲的面容一抽一搐，看着他那寒冷的目光不断闪射，看着他那癫狂的手臂不停挥舞，我仿佛陷入了巨大的冰窖，身上顿时冷透了；依稀掉进了万丈的悬崖，心中彻底绝望了。这时的他反倒反常地停顿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的反应，总算是结束了他的长篇演讲。冷静，镇定，我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短暂的寂静后，我终于开口说话了：是的，我不否认，利益是人追求的核心。但是要看为了谁的利益，如果是为了人民大众的利益，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为了子孙后代的利益，为了自己合理合法的利益，那这个利益追求的就是正义合理，就是英雄豪杰；反之就是阴暗卑鄙，小人行径。我正在说话的时候，这时医生推门而进，要给病人打针。我问得的是什么病，医生说是精神狂躁症。刚拿出注射器，结果该君趁医生不备夺了过去，口中呼喊：你们才是病人，你们才是病人。说着便扑向我们，拿着针头，在空中狂挥乱舞起来。我猛地一惊，不由得站起来躲闪。这时，书掉在了地上，才把我从昏睡中惊醒，原来刚才是做了一个梦，也幸好它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子虚乌有、无须对号入座的梦。（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于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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