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夜
好像是走到一半才想到,要获取“如何读懂小说”的方法论,好像最先应该理清的是“小说是什么”“价值何在”的本体论问题。
“什么是小说”决定了“小说的价值是什么?”“何为好小说”又如何“读懂小说”?博尔赫斯、昆德拉;詹姆斯·伍德 ,特里·伊格尔顿……小说家们和文论家们各持己见。
最理想的本体论探索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既然错过了,那就从半路开始吧。先来看看作家队代表米兰·昆德拉和《小说的艺术》吧。
1
小说是什么?
任何概念都有历史性、地域性,“小说”当然也不例外,昆德拉提到:
再说回昆德拉本人的小说观,要超越现实世界发现更真实的东西,在哲学上就是要探究人的存在。昆德拉反复强调小说要坚持那些“惟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东西:人的存在”,因此,小说要表现人的复杂性、暧昧性,它是可能性的艺术:
“小说审视的不是现实,而是存在。存在并非已经发生的,存在属于人类可能性的领域,所有人类可能成为的,所有人类做得出来的。”
相应的,小说家“既非历史学家,又非预言家:他是存在的探究者”。
2
小说的独特价值
现在我们知道了小说是对人之存在的探究,但是不只是小说家在探究存在吧,换句话说,小说家的存在探究与心理学家、哲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学家又有什么不同呢?
昆德拉举了一个例子:“卡夫卡式处境”。在卡夫卡式的处境中,面对的权力如同漫无边际的迷宫;档案是真实的存在,人的生活反而只是影子;有惩罚就一定有过错……
只要读过卡夫卡的作品,就立马能想到那种荒诞又真实的感觉,为什么有一些处境只能被命名为“卡夫卡式”的,任何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的知识都无法为我们提供把握的钥匙呢?
小说家,似乎因为想象的特权,反而更能把握存在本质。抓住人在具体中的倾向、本能和氛围。“卡夫卡式”就代表了一种人与其所处世界的基本可能性,一种历史上并没有确定下来的可能性,它几乎永恒地伴随着人类。世界在经历非个性化和官僚化的过程,而卡夫卡的小说是这个过程梦幻的、想象的夸张。昆德拉称赞卡夫卡是梦幻与现实丝丝入扣的兼容,“既是向现代世界投去的最清醒的目光,又是最不受拘束的想象”。
小说是极端化和戏剧化的可能性表达,但是其中的情感却很熟悉,发现这些熟悉的情感就是小说家的智慧。昆德拉引用了捷克诗人扬·斯卡采尔的一句诗来说明:
诗人就是要打破隔板,发现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所以诗首先是作为一种炫目的现象出现的。诗人并不创造历史,只是发现,小说家也是一样,他们也只是见到了“那后边”的东西,没有“创造历史,只是发现,就反而造成了预见的效果”。
3
所以,如何读懂小说?
既然小说回答的问题人的存在是什么?那读懂小说当然就是要读懂它如何更新了对人之存在的认识。
既然小说是复杂性、暧昧性和可能性的展现?那当然要欣赏作者建构了怎样的复杂世界观、如何在千万个可能的行为中找到了最能凸显人物本质的那一个,人物又能拥有哪些丰富的可能性。
一个简单的方法,我将其命名为“定义法”。来自昆德拉的启示:
什么是命运?什么是爱?什么是公平?什么是自由?
如果我们尝试用自己的话给一些常见的词下定义,就会发现我们的认知和语言系统里有多少社会潜意识和陈词滥调的植入,特别是在今天大众媒体的主流评价标尺是道德的时候,一切都被划归到伦理的范围,对错暂且不论,只是重复这种认知,毫无疑问对增进人的理解毫无裨益。而小说,或者说艺术,则总是在对抗这些陈词滥调,保持观察的敏锐。
比如,什么是“愚蠢”?包法利夫人为奢华生活的传言所吸引,成为扑向奢靡的飞蛾,当然是一种愚蠢,但这种愚蠢却并不仅仅是信息差带来的无知。
福楼拜发现了现代的愚蠢并不意味着无知,而意味着固有观念的无思想性。
愚蠢是固有观念的无思想性,谁能不承认这样的定义是一种洞见?谁又能否认自己也同样愚蠢,同样是包法利夫人呢?
那么,如何找到这些关键词?
以情节为主线的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小说,在线性的时间内展开人物的命运,主要的故事和人物都清晰明了,比如《傲慢与偏见》的“傲慢”和“偏见”,比如福楼拜反复写的“虚荣”,比如安娜·卡列尼娜的“命运”。
在现代主义小说中,情节弱化了,主题突出了。主题是对存在的一种探询,这样的探询实际上是对一些特别的词、一些主题词进行审视。一般而言,作者、前言和腰封会给出足够的线索和话题;如果没有,不妨就拿爱情、命运、生死、自由、价值、幸福这些与人的存在密切相关词练练手,练着练着说不定就明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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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孟岳著
2021年12月
后浪|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小说现代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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