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梁美琳
【作者】：梁美琳，1977年9月出生。江西省九江县人民医院妇产科副主任，无党派人士。有散文、诗歌若干散见于省内外报刊。
一个休息日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来母亲家里，母亲没在家。时节已是初秋，可下午的阳光还正烈，因很长时间没下雨，我想母亲一定又是在菜园浇水去了。想想母亲的脚去年受伤后，行走一直没有恢复正常，下蹲都很困难。此时母亲一个人在菜园劳作，一定很吃力。
去年下半年，弟弟一家因侄子侄女上学全搬到县城来了，接送孩子上下学就成了母亲日常的工作。母亲是一个传统、慈祥、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心灵手巧邻里乡亲都非常喜欢母亲的处世为人。平常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有时我下班回家，忽然发现自己的家里干净整齐了很多，沙发上脏衣服好像是谁洗了，厨房的灶台明亮是谁擦了，儿子的鞋子一双双地晒在了窗外。嗯，是母亲来我家了。母亲经常把弟弟家的活干完后，就来我家干。我劝母亲不要来我家，来来回回转很累，脏就脏点，乱就乱点，自己也习惯了。接下来，便是母亲带有疼爱地批评我的话。
母亲是童养媳，我的外婆生的多，姨妈加舅舅八个，母亲在家女儿排行老六，外婆最小的女儿，金银铜铁锡园，母亲是园花。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家里实在无能力养活许多孩子，在母亲六岁的时候就抱养到父亲家了。说起这，母亲心里多少有些怨恨外婆不疼她，唯独把她抱出去了。年轻的时候，母亲很少回外婆家，可能这有些原因，在母亲的心里有阴影，不过她慢慢也理解，在那个年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送出去就要饿死。因为外婆生的远不止八个，只是活下来的是八个。小的时候，外婆家人特多，有些姨妈我也分不清楚，母亲总在我耳边说在九江的是大姨，在生机林的是三姨，在赛湖的是五姨…… 记得小时候，一次过节，母亲把我带到外婆家，我见到了外婆，是个瘦小的女人。母亲长得很像外婆，可是外婆指着我问，这是谁的女儿啊。母亲连忙答到这是我小女儿。当时，我心里是那么地失望。我大老远地、充满着好奇和希望跟着母亲来到外婆家，欺待外婆一定会拿糖啊、饼啊等好吃的东西哄我，而外婆对我却是那样的冷淡，连我是谁的女儿都不知道。那时，我眼中瞟见桌上的饼干，于是对母亲说我要吃那个。结果旁边的姨妈舅舅们都笑了，说我胆大，随后我的这一举动就成了往后谈论我的话柄。那次的经历，我幼小的心很是失落，再也没有想过去外婆家的欲望了。
母亲六岁那年来到父亲家，祖父母对母亲很好，吃穿不愁，就是不送母亲读书，祖母说女人读多了书，会跑，会飞，今后会看不上父亲。于是祖父就买了一条牛回来，母亲天天牵着那条牛放，而母亲每天在田埂上牵着牛看着父亲上学、放学。每每想到我母亲的经历，我就禁不住暗暗泪流。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好好的孝顺我的父母。虽然母亲没上一天学，可是在八十年代扫文盲的时候，母亲很努力，学会了很多的字，到现在还会看侄子侄女的作业呢。
母亲总心疼我上班忙，辛苦，特别是她到我我上晚班时，中午一定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吃饭？自从父母搬到县城来，我感到父母在身边真的很好，我可以随时感到父母的爱。下班，不想做饭就去母亲那，家里孩子的事情我也不用操心，孩子每次放学回家，我们问，在哪里吃饭？孩子定会说到外婆家去。母亲是世上最慈祥的外婆，儿子的最爱。比起从前，我再忙再累，回家还得做饭，自己做些家务。可是现在还有母亲，我正在享母亲的福呢，母亲用全身心的力量爱护着我。
我休息的时候就会到母亲那。有时，我说，带你到街上逛逛，去买衣服，母亲总是推辞说不去。偶尔上街看看，看了不买，店里的老板异样的眼光看着母亲，甚至还找茬骂人。母亲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大半辈子在农村，习惯了农村人的朴实，而不像外面人的狡诈。母亲总说衣服年年买，年年有，买多了柜子里放不下，穿不完，很是浪费，一件衣服可以穿十几年，没有一次很爽快的答应我陪她上街，每每都是我连拖带哄“骗”的形式拉去。
就是在前年入冬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母亲照样送侄子学画画，母亲坐着公交1路，车靠边停下，与人行道只有一尺远，母亲刚下车，后面的一辆电动车插上来，把母亲撞倒在地。电动车主是个和我年龄上下的女人，她把母亲扶在一边坐着。她对母亲说，自己也要送孩子上学，不然孩子迟到了，她说等先送完孩子上学后，再转头送母亲来医院检查。母亲想人家的孩子上学重要，母亲答应了。她一直在等，就是没看见那女的回来。母亲知道自己受骗了，可是她的脚动也动不了。无奈，母亲拔打了先生的电话，先生把母亲接到了医院。
在医院，母亲回忆说，当时她看那骑电动车女人和我年龄差不多，穿的也客气，心里想年轻人心底不会那么坏，可能母亲把她想成是我，自己的闺女很善良，所以压根没想到别人会这样的坏，这个女人深深的伤痛了我母亲的心。去年的冬天，母亲在家里打着石膏，拄着拐杖休息了近半年。母亲不能动，家里的活多了，我也更是忙碌了，母亲的心更是急，看着所有的家务事，她心烦，有时候我下班回家，看见母亲有时拄着拐杖，有时坐在高凳上在厨房里烧菜。母亲从来都不想浪费自己剩下的资源。
去年开春，母亲可以下地走路了，我们全家很高兴。父亲在效外很远的地方开了一块荒地，种上了菜园。春天播种，发芽，一切生机盎然，冬天终于过去了。每逢休息我来母亲这里，开车带着母亲去菜地是母亲最高兴的事了，也是我休息最主要的事情，最重要我们可以吃上最天然、无污染的绿色蔬菜了。刚开始，母亲要让我在车上等，她去地里，她怕弄脏了我的鞋子、衣服，我执意不同意，我也要去看看我家的菜地。后来，每次母亲都会给我准备好长裤褂、鞋子，到地里就让我罩上。
前不久，母亲一个人去菜地，她的脚不能多走，用力，我很快赶到了菜地。远远的，母亲看见了我，很是喜出望外。问我：有车啊？我说：没车我就没有脚啊？母亲笑了。虽然是秋天了，可我们的菜地，仍是绿油油的，有时令的萝卜菜、小白菜、黄豆、豆角；有红薯，空心菜，还有挂满了的小辣椒、紫茄。来到了菜地，我们的心很踏实坦然，忘记了世上的一些纷争与烦恼。大地是宽厚仁慈的，代代哺育着我们。不曾欺骗和虚伪，不曾让我们失望。我帮着母亲在沟边提水，烧灌着可爱的菜苗，她们被烈日晒得似乎没有精神了，耷拉着身子，渴望着喝水，我不落一颗地浇着水，希望这些蔬菜明天就能挺直自己的腰板哟。
地里多了一个人，不免引起了旁边地里的阿姨们的注意，她们纷纷问母亲，这是女儿还是媳妇啊？很年轻，真是不错！她们告诉我，你的母亲是世上最好的人哟，天天来地里，菜园种的那么好，样样菜都不缺，你们年轻人在家有菜吃。母亲告诉他们是小女儿，此刻母亲的心里一定很甜蜜。我愿意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纵然父母这一生，没有家势，没有财产，没有聪明的智慧，纵然父母一无所有，可是他们还有我们这些孝顺的儿女。虽然我没有多大的力气，我一定帮母亲把水浇完，我希望母亲能永远这样在一边看着我做，指导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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