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媳妇养成记
那年，大儿子三岁小儿子两岁，俩小东西最需要奶奶照顾的时候，婆婆撒手西去，把一个五口大家丢给我。他们爷孙父子四个男人，圆张着嘴巴等我伺候。
那时，我只会做两样饭：揪面片和“雪花盖顶”。揪面片简单，“雪花盖顶、”就是把洋芋切块炒过倒上水，再在上面盖一层面粉或者面粉粒，焖熟了，拌匀即食。而这两项拿手好饭，还是我三年高中，在租住的店里跟师姐学来的。
总不能天天“雪花盖顶”、揪面片，再揪面片、“雪花盖顶”吧？婆婆厨艺好，公公和老公的胃被她惯得很挑剔了，再加上公公是个老中医，注重养生，面要吃手擀的，馍要吃自烙的或自蒸的。
哎，怎么办啊？
婆婆离世一个月后，在老公再三的央求下，我硬着头皮，撮了一小撮食用碱用菜刀研磨细，融化在温水中，小心翼翼一手慢慢滴水一手拌面，揉，擀，切，提心吊胆下到开水锅中，水沸两次，用筷子捞起来——天啊，面条死气沉沉，无精打采粘在一起，没一点韧性，还一截一截往下掉。记得婆婆擀的面捞起来是活蹦乱跳的啊。
挖一勺臊子盖在上面，悄悄端上桌子，静静看公公和老公的脸色。只见公公夹了一口，还没咀嚼呢，早就化了。公公不到花甲之年，牙还很好，喜吃柔韧面条，脆香菜。老公就更别说了，婆婆的面条他是吸溜着吃的，而我的，他根本没办法吸，黏黏的面粘在嘴唇上，不吸都断掉了。俩儿子还小，暂且哄得过去。
我硬着头皮，装出吃得很香的样子。察言观色，静候批评。
老公艰难地咽下粘在嘴唇上的面条，十二分担心地问公公：“爸，这面条……还凑合吗？”
“不错的，不错的。”公公抬头看看我，低头连着扒拉了两口，也是十分艰难地咽下去，换了一种欢喜的表情说，“第一次擀么，好得很呐。”回头鼓励俩孩子，“赶紧吃。你妈妈会擀面条了。”
“对啊对啊，第一次能擀这么好，下一次肯定会更好的。”老公也连着扒拉了两口。
我悬提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晚上，等俩儿子睡熟了，我惴惴不安地对老公说：“我擀的面不好吃对吧？”老公将我搂过去安慰到：“傻瓜，你肯学就不错了！擀面条，肯定比考大学容易多了。”
第二天周末，和朋友聊起厨艺，朋友担心地问我：“你婆婆去世了，你会伺候公公吗。”
“都得从头学。”我忧心忡忡。
“我弟媳做的面端上桌去，我爸不喜欢吃，筷子'啪’一下拍在桌子上，转身走了。”
“啊？这么厉害！”我瞪大眼睛，心里想着，要是我公公也拍桌子，我该怎么办啊？垂着眼泪继续学，还是干脆不学了？
可喜的是，以后每次擀了面条，公公和老公都说有长进，比上次好多了。他们这么一夸，我也信心百倍。并亲自到一位大姐家，跟她学擀面、发面、烙饼的程序和细节以及放食用碱和小苏打的比例。
经过半年的学习与实践，我基本上熟练地掌握了擀面烙饼蒸馍的技巧。再加之一次又一次的练习，那面条儿从锅里捞出来时，就像练了舞蹈的美女，身段苗条柔韧，一不小心，唰一下，就从筷子上滑进锅里，再捞起来，还是那么柔韧，不黏也不断，不硬也不软。
老公夹起一根，在这头一吸溜，瞬一下，面条穿过面汤，钻过臊子，划过无数个优美弧线，摆了一个优雅尾巴，没了踪影。老公张大嘴巴，故意做出一个“鲤鱼跳过龙门了”，他还楞楞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样子来，惹得俩儿子哈哈大笑。
公公一边咀嚼，一边回味，眉开眼笑赞叹到：“啊！我后半辈子有这么好的面条吃，也知足了……”他雪白的头发闪闪发亮，婆婆离世带给他的悲伤，也似乎大有减缓。
“哇，以后再也不敢惹媳妇生气了呀。”老公转眼看着我，无比自豪，无比赞赏。
我瞪老公一眼：“你要是想吃一辈子机器面，可以试着惹一惹啊！”
俩儿子碗里的面早吃完了。吮着嘴唇喊：“妈妈，要面，要面。”
我喜滋滋去厨房盛第二碗面，偷偷地笑。
多年后问那位朋友，她弟媳现在可学会擀面了。她嘿了一声，说她爸一次又一次嫌弃，拍筷子，弟媳一生气，不给他擀了……
巧媳妇是夸出来的。你骂，你嫌，你拍筷子。这不，把你的口福都拍光了吧！
现在，点开懒人听书欣赏着中外名著做饭，手脑并用，怡情怡性，别有一番趣味在里头。
2016.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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