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

妈妈将个小铃铛提在手里，在我面前摇得铃铃响，问我记不记得。

我接过来摇一摇，清脆的声音轻敲着耳膜，它像在急切地催，想一想，想一想。小家伙，你是谁啊？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我顺着铃铃声追思回去，童年玩过的狗熊，唯一戴过的玻璃发卡，样子都很清晰，就是没有你这个小铃铛的影子啊。

妈妈将小铃铛放在我手中说，你小时候戴过的，好好收着吧。小铃铛失望地叹了口气，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半张着嘴巴，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洪荒中，似乎记得外婆带着个项圈给我过生日来了。但那个项圈一直在外婆的手中，没有声响，甚至连戴在脖子上的记忆都空白着。

哼哼，小铃铛气哼哼，在我握起的拳头中翻了个身，不给我清脆的声音听了。

哦，哦，记起来了，我戴着你，在湾儿村的巷道奔跑着，我跑得越快，你响得越欢，我停下来喘气，你也跟着喘气，你呼出的气吹着我的胸膛……为了哄它高兴，我只能说谎了。

哈，你终于记起来了，它铛地响了一声，你那时走路还不稳，身子向前倾着，眼看着要跌倒在地，害我为你捏一把汗。

嗨，怕什么呀，跌倒就跌倒，土路又摔不疼。也没有汽车什么的。

去你的吧。天下着鹅毛大雪，奶奶跟在你身后，半大的脚向外撇着追着喊，小心啊，别摔倒啊。你个小兔崽只管往前跑，小耳朵只听得见我的声音，听不见奶奶的声音，我那时也只是个小铃铛么，她那么一惊一乍，我也跟着担心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替她担心还是担心着你。跑过小芳家门，过了二爷家的巷道，你咯咯笑着爬上那半截慢坡，我叮铃铃响着一路为你伴奏。只听身后哎哟一声，我回头一看，奶奶她就滑倒在小芳家的牛圈墙下。你根本不管奶奶，继续往前跑，我只能跟着伴奏，奶奶只得赶快爬起来追上来。

呵，没想到它竟然保存了这么多的记忆。我暗自高兴，提着它摇一摇，恍然有所悟地说，对啊对啊，那天的雪真大，就像李白说的“大如席”！

奶奶说，你出生那天就下着大雪，但是我没赶上看。我被戴上你的脖子时，你两岁了，也下着大雪。外婆雪地里来，把我戴在你的脖子上，雪地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