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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见棕榈,或会酒徒|原乡

(家门口的两棵棕榈,一公一母)



“叶似新蒲绿,身如乱锦缠。
任君千度剥,意气自冲天。”(唐·徐仲雅,《咏棕树》)
 
在我故乡新建的书房窗前有两棵树。
一棵是棕榈树,另一棵也是棕榈树。
两棵棕榈树,一公一母。高大的棕榈树历史比新建的书房要悠久得多。
棕榈树是常绿乔木,原产中国。尽管度娘说它在中国种植面积非常广,除西藏外秦岭以南地区都有栽种,包括上海等地,但是,在江南乡村,现在其实很少见。
少见的原因,无非就是棕榈树在我所知道的过去的江南乡村几乎一无所用。
 “……超市前路口往北百米,村口左转进村,看见两棵棕榈树即为我家。”
这两年到我家喝酒饮茶聊天的异乡朋友日多,因在乡下,公共交通不便,他们或自驾或打车前来,我都会将定位发给他们后补上这句话,因为,无论在高德地图还是百度地图上,我家所在的这个村庄,是并不显示存在的,定位无法到家门口。
读到这句话的朋友,不少都会好奇:“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棕榈树?”
有,不仅有,而且长得很高大了,它们矗立在在那个电子地图上并不显示存在的小村子上,招摇于阳光雨露风雪中,已经很多年了。
有多久?
母亲说是弟弟12岁时种植的。父亲说不对,是弟弟16岁时种的,弟弟已经当学徒了,是从后村张家塘张菊生家挖回来种的。尽管我已经想不起张菊生的模样,但他的名字我还记得,他们家的后院我还依稀有印象。
我选择采信父亲的说法,他老人家提供的信源更多,提到了弟弟已经当学徒。
弟弟16岁那年,其实也是我人生的关键之年。那一年是1985年。弟弟从政平中学初中毕业(差点没毕业),我从前黄中学高中毕业。在刚毕业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时,我和弟弟自觉地用巨长的鱼叉柄抬着脚盆,到祖坟边上的北大漕学站脚盆,以备无法进厂(弟弟)考不上大学(我),冬天好跟着父亲站脚盆打鱼谋生。结果,半个夏天,我们兄弟俩不知翻栽在水里多少次,小腿磕破了也没学会站脚盆。农村的饭不好吃。好在,我拿到了人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洗脚上岸,进城奔着范进去了。而弟弟,则进了工厂当学徒,跟车钳刨打起了交道。我们各自在这一年走向了不同的世界。
照理,这一年栽种的棕榈树,我应该记得,我对过去的事,大多记得很清晰。但种棕榈树这件事,我却毫无印象,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父亲说起来,与种树连在一起的,是弟弟的年纪和学徒事,而不是我上大学事。照理,我上大学,应该是那年家里最大的事。显然,种棕榈这事,跟我关系不大,尽管它们现在就在我的书房窗前。
我不知道父亲那时怎么会想起种棕榈树来。
“也没怎么想,就是种着白相相。”父亲告诉我。
乡村会栽种各种本地名木或杂树,名木能做家具,杂树能当柴火烧,这是乡村种植植物的基本逻辑。虽然1985年乡村生活已经有很大改观,但父亲应该还没有种植观赏植物的闲情逸致,他在农忙之余,正忙于挣着各种能挣的钱,钓黄鳝摸甲鱼捉蛇卖冰棍捡废铜烂铁种菜贩菜卖菜打鱼杀猪……
1980年代,棕榈树我们乡村是知道的,我们夏天乘凉用的大蒲扇,就是棕榈叶做的。但父亲显然也没有种两棵棕榈树用来做蒲扇自用或卖钱的念头,尽管那个时候祖父还用稻草编织枕腰(灶台铁锅和锅盖之间的垫衬)挣钱。

也许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但这样一次心血来潮,家门口多了两棵棕榈树,从小苗长到了二层楼高,竟然最后成了村上标志性的植物——与我小时候旧村前竹园边上多高大的榉树枣树柿子树之类不同,如今的楼房前,就是天地,没有大树,有树也多桂花海棠小枣树之类。这两棵棕榈树一下子就鹤立鸡群了。
弟弟没有像别人似地给棕榈树修剪,剥掉它乱缠绵似的毛皮,而是随它自己长。前两年村里有老人去世,办丧事时烧纸钱,燃着的纸钱随风飘到了我家的棕榈树上,烧着了树干上的丝毛。救火的时候,水瓢之类泼水都够不着,得用喷头。弟弟说,要爬上弟子用喷头喷浇才行。好不容易扑灭了,烧掉了好多须毛。我去年回家看到还是黑乎乎的,如今依然有火烧的墨迹。不过,那棵烧着的棕榈树内在并未有多大伤害,依然生机勃勃。而不像杜甫笔下的《枯棕》:
蜀门多棕榈,高者十八九。其皮割剥甚,虽众亦易朽。
徒布如云叶,青黄岁寒后。交横集斧斤,凋丧先蒲柳。
伤时苦军乏,一物官尽取。嗟尔江汉人,生成复何有。
有同枯棕木,使我沈叹久。死者即已休,生者何自守。
啾啾黄雀啅,侧见寒蓬走。念尔形影干,摧残没藜莠。”
现在我家场前的地上,又长了几棵小棕榈树出来,大概是棕榈的籽落在了合适的地方,长了小苗出来。不久前我和父亲及弟弟发现,其中一棵棕榈树上,竟然有麻雀做了窝。麻雀很少有到这么高地方做窝的,还挺精致。
1985年我上大学时对这两棵棕榈树的栽种没有记忆,在我行走一圈重回故乡的时候,它们却成了我家的标志。
不久前,我从湖塘叫了一辆神州专车回家,告诉司机目的地后,司机看了看我,问我是否是到书法协会去,大概是看我头发胡子有百日没打理了有点像颓废的艺术家吧。我否定了。
快到电子地图上能定位的地方之后,司机突然问我,是不是要到那个村上有两棵棕榈树的地方去?
我一愣,问司机送过我么?司机摇摇头,说送过从火车站接的外地客人,到这个村子有棕榈树的人家。
我哈哈大笑。
(2020年3月14日,春光明媚,来自上海,杭州,南京的朋友在我家菜地合影)

如今我在棕榈树后的书房里,除了书,还有酒茶,随时准备与友会饮畅聊。
宋元时有安徽徽州歙县人方回,虽然为官惯于见风使舵,无所节操,为我悲所不齿,但善论诗文,为江西诗派殿军,其有首诗《简郑高士》,写在杭州寻访隐逸的郑高士,郑高士所居,屋角就有棕榈:
忆昔西湖北,闲寻隐士庐。
水滨维舴艋。屋角认棕榈。
红出仙人酒,黄披老氏书。
写真元有约,隔岁定何如。
场前认棕榈,酒徒隐故乡。也是一种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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