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春｜读《红楼梦》第64回后记

读《红楼梦》第64回后记

主读：肖晓春

《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回目标题是：“幽淑女悲题五美吟，浪荡子情遗九龙佩”。

因为贾敬的突然殡天，宁国府的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安排各项执事人手，预备白事专用物品，还得挑个合适的时辰把逝者的灵柩请回城里，接受四方亲朋吊唁。以贾家的权势和地位，凡事都讲究个礼仪和排场，这场葬礼免不了要大操大办一场，果然，书中形容：“丧仪焜耀，宾客如云”，光路上看热闹的都有万人之多。上一场葬礼的出现还是在前面的第十三和十四回，同样也是宁国府，因为儿媳妇秦可卿的病逝，公公贾珍亲自出面铺张操办，不仅风光无限，而且场面宏大。这一回，没有再对葬礼细节进行细致描写，借用看官的口吻说“丧礼与其奢易莫若俭戚”，意思是与其把心思花在奢侈场面上却缺乏真情，真不如办得简单点但是内心悲戚更有意义，掩饰了府里财力不济。丧事还在一边进行着，府里年轻一代，贾宝玉和贾琏都忙起自己的事来。

宝玉对黛玉有无尽的惦念和牵挂。于是来看黛玉，进了潇湘馆门看时，只见炉袅残烟，奠余玉醴。紫鹃正看着人往屋里搬桌子，收陈设，备有瓜果祭品，又特设了摆祭奠的祭桌，还备有点香的龙文鼒，这是一次相对较为正式的秋祭，黛玉没有言明，宝玉也没猜出为什么祭奠，见黛玉面有泪痕，他想安慰，却词不达意，反倒把自己急得掉出眼泪来，黛玉看他哭，也不能自已，结果最后二人无言对泣。紫鹃进来化解了尴尬，宝玉看到了砚台底下微露的纸角，他要拿，黛玉偏要拦，这时宝钗来了。纸上是黛玉写的五首诗，是她对五位史上才女命运的感叹。

第一首《西施》，“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西施为了复国，远离故土，虽有倾城之貌，但却只能在吴宫空忆，黛玉嗟叹西施如江水流逝，让人徒生怀念，她的不幸，远在“白头浣纱”的东施之上，西施虽然倾国倾城，享尽荣华富贵，但却不得不远离故土，不知所终，命运悲惨。东施因为容貌丑陋，不过学了一下西施走路，就遭人鄙视贻笑千年，但头发白了都还能在家乡的溪边浣纱，平安到老，西施像烟花一样短暂绚烂夺目，不及东施平淡到老。黛玉有着顶尖的才貌，在贾府锦衣玉食，就像西施被困吴宫，思念家乡而不得还，加上病魔缠身无所依靠，看不到前途，不由的自哀与自怜。

第二首《虞姬》，“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这首诗前两句描写了虞姬自尽前的场景。断肠人、乌骓悲鸣、夜风呼啸，虞姬满腹愁怨、幽恨地与项羽相对，最后引剑自尽，与心爱的人死别，真是一副令人肝肠寸断的画面。第三句，写了项羽的叛将黥布、彭越，他们二人先背叛项羽，投奔刘邦，刘邦成立汉朝后，疑心旧臣，黥布与彭越又再次造反，结果均未成功，最后被作成菹醢。三、四句里黛玉了批评黥布和彭越苟且蝇营，不及虞姬刚烈专一，称赞了虞姬的忠贞与烈性。黛玉素认宝玉是个知己，面对和宝玉这段感情，但对将来很不自信，当真有困难来临时，黛玉该如何自处呢？这首诗应该说是黛玉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羡慕虞姬，能自刎于楚帐之中，能保持她“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志愿。表达了自己的爱情理想，对爱情的忠贞。是她的自我期望，也是她的自我明志。

第三首，《明妃》“绝艳惊人出汉宫，红颜命薄古今同。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明妃即是王昭君，入宫时，因为不肯贿赂画工毛延寿而被画的很丑，后来，匈奴前来和亲，昭君应征，汉元帝见到美艳的昭君，后悔不已，将毛延寿斩首，最终昭君漂泊异域。黛玉对爱情的态度是很明确的，但当时的环境是不能够容忍这样一段感情的发展，儿女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约，是利益交换，因此黛玉不免发出了无可奈何之叹，黛玉在这首诗里，表达了对昭君的同情，以及其不公平待遇的愤慨。即使是绝艳惊人的明妃，其命运也操纵在一个小小画工手里，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这首诗其实也表示了黛玉对自己命运不能自主的抗议。黛玉希望爱她的人（宝玉）能够立场坚定，敢爱敢恨，独立决断，勇敢追求，又表达了她不肯任人摆布的独立人格，这是她的自怜与自傲，也是她自立的自我期许。

第四首，《绿珠》“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绿珠是晋代的故事。她本是石崇的宠妾，被当朝权贵孙秀看上索要，石崇不给。孙秀怀恨，构陷石崇，绿珠跳楼自尽。觉得命运不能自主的黛玉想起绿珠的故事觉得更加悲哀。石崇以富有出名，但仍然免不了“瓦砾明珠一例抛”的命运，贾府的命运又将如何呢，不能不使黛玉忧从中来。贾府的大厦一倾，黛玉又何处存身，与宝玉的爱情又将何去何从？黛玉以绿珠故事感叹自己前景的暗淡和无奈，更担忧贾府的荣华不能长久。她惋惜绿珠对石崇的微词，认为生前石崇对绿珠的宠爱抵不上绿珠对他以死相报，但也同情绿珠对缘分的珍爱，实际上黛玉愿意为了自己的珍爱付出生命的代价，表达的她愿意为爱情献身并一往无前的自我决绝。

第五首，《红拂》“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具眼识穷途。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表面上写红拂与虬髯客的爱情，实际上是在表达黛玉的自我遗憾，她钦佩红拂的胆识，羡慕红拂能够不受相府的权势和礼教的“羁绊”，大胆追求自由幸福，这是黛玉的遗憾，是黛玉发自心底的自怨，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红拂一样，放下一切，冲破一切，真正奔向她自己的理想生活啊。

《五美吟》写到的五个女子，都是有才有貌，有家国情怀，非普通寻常，刚烈专情有个性，胜过一般男子，偏生在末世，抗争不过命运，这与黛玉所在的贾府是同样的“末世”状态相符。因此，《五美吟》是反映的黛玉全部情愫，《五美吟》所抒发的自怜、自叹、自惜、自悲、自逝之情，其实是的“自祭”！

贾琏受了贾蓉的挑唆，欲在国孝家孝期间私娶尤二姐。自古道，欲令智昏的贾琏只顾贪图尤二姐的美色，却不知道贾蓉亦非好意，只是想找机会占尤二姐的便宜而已。于是答应贾蓉，许诺事成买俩丫鬟送给他。贾蓉就因便利从中搭桥牵线，帮助贾琏迎娶尤二姐，并出主意金屋藏娇，贾琏高兴得早把因为小产还在休养中得的老婆凤姐忘到了脑后。尤家母女满心以为攀上了乘龙快婿，如意郎君，她们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正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