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4年二月,石勒前戏做足,准备前往蓟城吃了王浚。但在出发的那一刻,他还是有点忐忑。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浚经营幽州多年,万一没有啃下来,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因为襄国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差了,四周都是敌人。一旦他露出破绽,别人就会吃了他。张宾看出了石勒的犹豫,问道:“袭击敌人,应该出其不意,将军犹豫不决,莫非是害怕刘琨以及鲜卑人、乌桓人成为我们的后患吗?”“是啊,你说怎么办呢?”石勒叹了口气,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宾。张宾胸有成竹道:“将军无需多虑,他们三个的才智和胆略没有一个比得上您,您即使远征,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他们未必知道您的真正意图。咱们轻装出发,往返不过二十天,他们想要偷袭也来不及。再说,刘琨和王浚名义上同属晋臣,实际上却是仇敌。如果我们给刘琨送去人质请求停战,他一定会很高兴,不会为了救王浚而袭击我们。兵贵神速,不能再拖了。”石勒大喜:“我没有想到的,右侯已经替我想到了,我还担心什么!”于是,石勒连夜举火把行军,到达柏人县时,害怕主簿游纶向他哥哥游统告密,果断将其杀死,然后派使者拿着石勒的亲笔信和人质去见刘琨,表示自己罪孽深重,愿意讨伐王浚来报效他。收到石勒的信后,刘琨大喜过望,以为石勒真的弃暗投明,甚至觉得这是讨伐刘聪的大好时机,请求拓跋猗卢出兵攻打平阳。三月,石勒渡过易水,驻守此地的都护孙纬紧急派人通知王浚,然后组织军队阻止石勒,不知弟弟已被杀的游统拦住了他,还在做着归顺石勒的美梦。得到孙纬的汇报,王浚的部将都建议道:“胡人贪婪不讲信用,一定有诡计,请派兵攻打。”王浚大怒道:“石公此来,是来拥戴我的,敢言战者斩!”大家不敢再说话,王浚则开始兴高采烈的安排接风宴。开门后,石勒担心有埋伏,先驱赶几千头牛羊进城,表面上说是给王浚送的礼物,实际上是想以此堵住街道。看着石勒麾下全副武装的士兵黑压压的入城,王浚这才有些慌了,坐立不安,但他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这残酷的现实,始终没有采取任何防御措施。石勒入城后,开始纵兵抢掠,自己则亲率精兵直奔王浚府邸。王浚走出后堂,石勒已端坐于大堂之上,一脸嘲弄的看着他,然后命部下逮捕了他以及妻子,并排拷在石勒面前。这一刻,王浚的春秋大梦终于醒了,破口大骂道:“胡奴,你为何调戏老子!你为什么凶残叛逆到了这种地步!”石勒正襟危坐,义正辞严道:“你身为晋朝大臣,位高权重,手握强军,却坐视朝廷倾覆,还妄图称帝,难道不是凶残叛逆吗?你任用小人,虐待百姓,迫害忠良,祸害燕土,此谁之罪也!”一番话问得王浚哑口无言,后悔莫及,恨不得咬死自己。占领蓟城后,石勒命部将王洛生用五百骑兵将王浚送回襄国。走到半路上,王浚投水自杀,被士兵捞起来后拉到襄国大街上公开处决。以防意外,石勒杀死了王浚麾下最精锐的一万名士兵,其他部将纷纷向他谢罪,有的还用金银财物贿赂石勒的亲信,唯有前尚书裴宪和从事中郎荀绰没有出现。石勒将他们召来质问道:“王浚残暴凶虐,我讨而诛之,大家都来庆贺谢罪,你们偏偏要与他同流合污,是不想活了吗?”裴宪和荀绰回答道:“我们世仕晋朝,荷其荣禄,王浚虽然凶暴,但毕竟是晋之藩臣,我们效忠于他,不敢有贰。明公若不修行德义,专事威刑,我们死得其所,要杀就杀吧。”说完,不拜而出。石勒连忙拉住了他们,向他们道歉,然后杀死朱硕、枣嵩等收受贿赂搞乱政事的奸臣,又以不忠于职守的罪名杀死游统。朱硕和枣嵩被杀尚情有可原,杀死游统则有点太不厚道了。游氏兄弟俩的命运可以用两句诗来形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接着,石勒开始查抄王浚部下的家产,人人都有巨额财产,唯有裴宪和荀绰的家里只有一百余套书和各十几斛盐和粮食。石勒假模假样地对他们道:“我并不为得到幽州而高兴,而为得到你们而喜。”将裴宪任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经过这么一番表演,裴宪和荀绰彻底被石勒所打动,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我严重怀疑,这些套路都是张宾教的,不然哪能这么溜呢?裴宪出身河东裴氏,裴楷之子;荀绰出身颍川荀氏,荀勖之孙。他们既出身名门,又都是饱学之士,后成为石勒麾下重臣。前面说到刘琨收到石勒的信后,不仅信以为真,甚至还想趁此机会攻打刘聪。那么,他向拓跋猗卢借到兵了吗?很不幸,他没有借到,因为拓跋猗卢的部下有一万多家杂胡密谋接应石勒,拓跋猗卢为了清理门户,没有时间出兵。直到王浚被消灭,刘琨才意识到石勒的投诚不过是个圈套,唇亡齿寒之下,他恐慌不已,上表向司马业谢罪。谢罪表中,刘琨可怜兮兮地写道:“东北八州,石勒灭了其中七个,之前安排的镇守大臣,只剩下臣一人了。石勒占据襄国,与臣只隔了一座山,朝发夕至,各个坞堡都胆战心惊,臣实在是有心无力。”不怪你,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司马业下诏好言抚慰一番,刘琨继续在波诡云谲的北方和一帮胡人周旋。攻下蓟城后,石勒只在这里停留了两天,焚烧王浚的宫殿,以前尚书刘翰为幽州刺史,镇守蓟城,安排郡县长官后班师。回到襄国后,石勒割下王浚的首级向刘聪邀功,刘聪心不甘情不愿地拜他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郡。王浚既死,幽州分崩离析,彻底不复西晋控制,一部分依附段匹磾,一部分依附慕容廆。总的来说,依附慕容廆的更多。为了笼络人心,慕容廆还特意为冀州人设置冀阳郡,为豫州人设置成周郡,为青州人设置营丘郡,为并州人设置唐国郡,人情欢悦。消灭王浚,充分展示了石勒的枭雄本质,也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但慕容廆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枭雄气质,甚至比石勒还高明。石勒虽然攻下了幽州,却没有在此停留,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刘翰后脚就投降了段匹磾,蓟城落入段匹磾之手。此时,石勒和段氏正处于蜜月期,他虽有些不爽,也只能默认。但接下来的一件事,让石勒和段氏的关系出现更加明显的裂痕。王浚死后,他所任命的乐陵太守邵续被迫依附石勒,石勒将其儿子邵乂任为督护,实则作为人质。王浚任命的渤海太守刘胤不愿依附石勒,弃郡而走,对邵续道:“凡立大功,必仗大义。你是晋朝忠臣,奈何从贼自污!”此时,恰巧段匹磾写信邀请邵续一起归顺司马睿,忠义之心感召下,邵续听从了段匹磾的相邀,准备背叛石勒。对此,身边人不解道:“你现在背叛石勒依附段匹磾,置儿子于何地?”邵续哭道:“我岂能为了儿子做叛臣!”杀了持异议的几个人。石勒听说后,毫不犹豫的杀了邵乂。随后,邵续派刘胤为使者到建康申明效忠之义,司马睿以刘胤为参军,邵续为平原太守。如此明目张胆的和司马睿勾搭,石勒更加生气,派兵攻打邵续,段匹磾还算义气,派弟弟段文鸯前往救援,石勒被迫退兵。段匹磾为何在此时向司马睿效忠,还不惜得罪石勒呢?原因无它,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想借着尊王的名义成就霸业。处心积虑打下幽州,却被段匹磾摘了桃子,石勒并没有气馁,而是更加认识到巩固根据地的重要性。时年秋,石勒正式下令在自己管辖范围内征收赋税,每户出帛二匹,谷二斛。这是一个重大改变,意味着石勒不再以一个土匪自居,而是一个正规的公共事务管理者,懂得与百姓和谐共存。王弥死后,他麾下大将曹嶷占据了青州大部分地盘,坐镇临淄,麾下部众达到了十余万人,石勒对他颇为忌惮。公元315年三月,石勒上表刘聪称:“嶷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刘聪担心石勒一旦吞并曹嶷,更加难以控制,没有同意。九月,为了安抚石勒,刘聪以大鸿胪为使者赐石勒弓矢,封陕东伯,得专征伐,可以自行任命刺史、将军、守宰,只需年底时上报。此举意味着刘聪将半个中原都给了石勒,比他自己直接管辖的地盘还要大,这是不得已之举,也说明了石勒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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