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田间文学奖】孤 老 / 都世科(湖北)|| 当代文学家杂志社
《当代文学家》杂志火热征稿中!  

原创·精品

清涟文化,致力繁荣!


□ 美刊佳作 □

孤 老

短篇小说

文 / 都世科(湖北)

刘福才走了,享年六十八岁。临走时两个儿子谁也没在跟前,也许他还有什么话说,什么后事要交代,然而,他没有得到那个机会,身边只有临时关照他的村民王忠厚。他是心痛加伤痛而死的,似乎前来吊唁的亲友都了如指掌。刺骨的寒风吹得树枝“呼呼”作响,院子里灵堂的蜡烛不时被吹灭,妹妹福巧的哭诉声使在场人无不落泪……此时的风声仿佛也是在诉说着逝者命运的沧桑和凄凉。
俗话说人生三大不幸是: 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刘福财把这前两个不幸实实地遇上了,虽然临终时有两个儿子,但没有一个陪伴身边,与老来丧子无甚区别。父亲去世那年,刘福财只有13岁,正在小学五年级上学,母亲流着泪告诉他:你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你弟妹,家里没有劳动力,你把小学上完就别上了,在生产队干点能干动的活,挣点工分,让你弟妹也去识点字,往后没文化不行。福财连说行,我听娘的,小学毕业就到队里上工去。娘是一个性格要强,又能吃苦的人,在生产队不少男劳力干的活她也照样干。小福财像娘一样不怕苦不怕累,脏活累活扑着干,只为表现好点,每年评工分时能给自已往上涨,一家四口人日子过得虽不宽裕,也还过得去,弟弟妹妹也都上完了小学。只是因为家底薄,只有三间土坯瓦房,加上又没有父亲这个在世人眼里的家庭顶梁柱,找媳妇犯了难,后来经一家亲戚介绍,在三十里之外的一个村子遇上了年令偏大点的白雪梅,两人情投意合,喜结连理。结婚那年刘福财已经二十八岁,同村与他年令差不多的小伙子,有些已经两个小孩了。
总算把媳妇娶进门了,弟弟招工到铁路系统也上了班,妹妹福巧找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婆家出嫁了,刘福财家的农家小院里不时传出欢笑声。 婚后三年多时间,刘福财连得两个儿子,金虎和银虎从生下来就被老太太和福财两口视若掌上明珠。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村里人常常会看到刘福财总是满面春风,不时嘴里还唱着乱弹(秦腔),他好象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为了挣大工分,让日子过得更好些,他自告奋勇去队上的砖瓦场干活,那么苦那么累的活,一回到家,便先找孩子,亲呀、抱呀,好象多日未见似的稀罕,有时让大的骑在肩膀上,把小的抱在怀里,乐得合不拢嘴;白雪梅告诉村里人,刘福财有时夜里说梦话也叫金虎、银虎,叫完就哈哈地傻笑; 孩子大些后散工回到家,就趴在地上让孩子当马骑。一次到县城搞副业,因晚上老加班都在工棚里住,刘福才整天念叨他那两只虎,工地上中午吃肉,他舍不得自已吃,把两个馍加上肉,中午骑自行车送回家,七月的大热天,来去近三十里路,汗水湿透衣服,气喘吁吁地还算赶上按时上工。有人笑着说:福财呀,你是这世界上最爱儿子的父亲了,工地吃次肉,你吃不下去,这么热的天,一个中午都没休息,跑回去送肉夹馍,儿子长大了还不知道孝不孝顺你呢!” “我老了就指望这两只虎呢,孝顺不孝顺凭人家良心吧。有一次,刘福财上工去金虎非要跟,刘福财便用布带把金虎绑在背上挖玉米秆,队长看见后警告他,这么做很危险,万一孩子掉下来,让旁边人挖伤孩子谁负责? 今后上工谁要带小孩,不记工分还要罚。从那以后刘福财上工再没敢带孩子。
金虎和银虎先后上了学,虽然学校就在村上不远,但刘福财只要有空总会送和接。 一次,金虎同班里大平打了架,刘福财知道后撵到大平家不分青红皂白同大平爸妈吵闹,警告大平下次再打金虎,我就扇你,其实全怪金虎先折断大平的铅笔才引起的。白雪梅多次告诉刘福财,小孩不能老惯着,宠着,做错事就要及时纠正,福财总是舍不得骂和打。银虎嫌他妈做的饭不可口硬是不吃,白雪梅训了几句,他便一把将碗打翻了,白雪梅气得扇了一耳光,刘福财心疼地和白雪梅大吵一场,白雪梅伤心地说,你这么偏爱娃只会害了他。一次天下雨,金虎说他的雨鞋漏水穿不成,他不去学校,白雪梅和刘福财说上午就到街上去买,早上先凑合穿着去上学,没想到金虎拿起雨鞋径直砸到饭桌上,白雪梅惊呆了,上去欲揍金虎,但刘福财硬是拉住不让打,雪梅伤心地哭着说,这孩子从小脾气这么大,长大还不知会闯什么禍!刘福财只一个劲地说大了就懂事了就好了。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老太太逝世已过三周年,金虎上完初中就不愿意上学了,信马由缰地在村上闲逛,十八岁那年刘福才让跟着村里搞装修活的去做辅助工,银虎初中毕业后,到一家职业技术学校办的烹饪专业学习,毕业后学校推荐去市上一家大企业做厨师。眼看孩子们都大了,刘福财两口子商量,再向村上申请一院庒基地,同时,先在现住的院子里盖两间平房,一方面孩子们都大了,回家住着宽敞些,等新庄基批下来,兄弟两人每人一院,咱老了不管跟谁一起过,只要一间房也就能行了。同时眼看金虎也二十三岁了,得赶紧把婚订下,万一等不急新院子批下来,先在新盖的平房把婚给结了,新院子下来,房子盖好再搬过去。说来也还算顺当,经人介绍金虎与邻村的赵月杏订了婚,按照当时的送礼行情,刘福财给女方家送彩礼八万元, 第二年便张罗结婚的事。自两个儿子在外挣钱以来,除了有时回家买点东西,两人谁也没给家里给过钱,刘福财两口平日省吃俭用,在建筑工地做小工多年攒的十多万元,盖平房送彩礼花完了,眼看婚期临近,不见金虎给家里安排婚事的钱,白雪梅打电话问金虎怎么考虑,金虎说他在西安干活顾不上,让他爸先借点钱安排事,等他存款一到期还人家。没奈何白雪梅回娘家,向弟弟借了三万元安排婚事。国庆节期间给金虎举办了结婚仪式,新媳妇娶进门,老俩口喜形于色,心想终于办了一件家庭大事。白雪梅勤快大半生,赵月杏感觉难得有这么勤快的公婆,她倒可以享福了。平时刘福财和金虎在外干活,婆媳互为伴儿,倒也安然无事。
庄基地批准后,直接写着刘金虎的名字,在另一条街道上,刘福财两口子也就顺水推舟,让金虎和月杏住到新院子去,现在银虎还没结婚,分家这话暂时不能说,但毕竟孩子们大了,老早给划个线,让金虎两口子早些考虑新庄基地圈院墙盖房子的事。金虎搞装修已七、八年了,早出师了,收入也不低,他舍不得给家里给钱,正是谋划着庒基地批下来,他便动手盖二层楼房。一天晚上吃飯时他问老爸盖楼房准备给他添多少钱?刘福财毫不犹豫地说:过事收的礼金全都让你拿走了,借你舅3万元至今都没还上,现在还要考虑给银虎订婚的彩礼。金虎听后半天没说话,后来很不高兴地说了句:明白了,盖房的事只能靠我自己了。来年春节刚过,金虎便叫来月杏她弟帮忙,请了施工队开始打地基,盖二层楼房。
毕竟是儿子动修建,刘福财从早到晚盯着寸步不离,生怕浪费材料,偷工减料,什么地方干的不合规。直到五月下旬主体完工。看着高高的二层楼房,刘福财喑暗高兴,往后装修完能让他老俩口住一间也好,即是上二楼也无所谓。晚上睡在坑上刘福财对老婆说:人家年轻人就是比咱强,这二层楼住上比咱这厦房舒服又排场。白雪梅说:你别高兴早了,几个月没干活去,少挣好几千元,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给咱留一间。新房子过了一个夏天干透了,金虎进行了装修,春节前,金虎和媳妇便搬到新家。据说共花了三十多万元,除了自己攒的钱,借了别人十万元。有人特意开玩笑地问金虎,给你爸和你妈留了几间房?金虎爱理不理地答道:你别操那心了,老院子有房住着就可以了,这楼是我自已挣钱盖的,跟其他人有啥关系!话已够明白了,还会让爸妈住吗!



住到新屋后,两个多月没见金虎两口子来老屋,白雪梅到后街去了几次门都锁着,一问邻居才知道,今年春上在县城干活,金虎带着月杏一块干,早出晚归,白天很难见上人影。白雪梅不由得自言自语,这娃们也不说一声,让人操心。快到年底了,听说赵月杏怀孕已七个多月了,不去干活了,白雪梅赶紧过去问长问短,让月杏自已别做饭了,每天到老屋来吃,赵月杏说不了,她自已可以做饭。白雪梅只好把饭做好,给送过去,吃了一两次,赵月杏说天气冷,送过来凉了,坚决不要送。她很想说过来给月杏做,又一看人家什么都是新的,烧的又是罐装液化气,自已不会用,便只好离去。过几天,她便送些孕妇适合用的红糖、挂面等,顺便问问有什么不适感觉没有。眼看产期已到,白雪梅询问准备去那里生,回答是县医院,让她等着从县医院回来后过来。出院后,白雪梅一直在家里伺候了半年。有时刘福财在家,她也顾不上给他做饭,媳妇又不说让他爸过来吃飯,刘福财只好自己胡乱吃一点了事,就这,他也高兴不已,这是孙子,我刘家另一辈人了。但除了满月那天见过一次,其他时间赵月杏均以孩子月份浅不让老汉进门。
银虎找媳妇说来很顺当,是邻村一个在小飯店做服务员的姑娘叫齐小妮,婚事说定后,需送彩礼九万元,刘福财东凑西借准备了三万元,他告诉银虎只有这些了,其余你出吧,最近几年盖平房花了几万,给你哥办婚事花了十多万,彩礼差多少你先给了,爸还能干活,再挣下钱给你添补。银虎虽然很不乐意,但毕竟是给自已订婚,便叹了声气喃喃地说:给老大花了十多万,就给我剩这几万了!白雪梅听着听着就有点气了,你爸谁给过个钱,六十多岁了还挣巴着干活,吃的啥、穿的啥,都是为你弟兄俩个的事,还要他老命吗?那两间新平房你哥走了,你收拾一下做新房,结婚可以再不花大钱了。” “我不要那平房,人家盖个二层,我不盖个一层半不结婚。银虎口气还不小,非要盖了楼房再办婚事。刘福财劝银虎慢慢来,先把婚事办了,等钱攒的差不多了再说盖楼房的事。银虎把坑沿砸了一拳说:你俩都闭嘴,在他老大用过的平房再让我做新房,我嫌丢人,你们不出钱啥话都别说了!”说完转身便走了。晚上,白雪梅伤心地哭了,她觉得这老人实在太难做了,小时候把人家俩个那么疼,那么爱,含嘴里怕化了、揣怀里怕热着了,供人家上学、操心给盖房娶媳妇,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受苦受难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能挣钱了没有人给老人一个钱,娶媳妇,盖房还要老人再给他们掏钱,六十多的人了,还要继续给儿子挣钱,谁关心过老汉老婆子身体,我老俩口命咋这么苦!
又是一个来年三月份,银虎从一家银行贷了十五万元,加上自已这几年攒的,动工盖楼房,将原来三间厦房全拆了,让老俩口住在平房里,一间寝室一间灶房。麦收前,银虎的一层半(第二层一半做平台,一半做儲藏室)主体完工。施工期间,银虎继续上班,让老爸给施工队做配合,搞服务,有时要这,有时要那,刘福财整天忙忙碌碌到处跑,买东西,找人,有时还要做辅助工。第二年春节前,银虎结了婚。
银虎的一层半楼房比较宽大,一楼有三个房子,厨房、卫生间、客厅俱全。其中厨房用具、歺具配置齐全。结婚后,刚开始每天都来平房同父母一块吃饭,但过了没多少天,银虎和媳妇竟不声不响地自已做饭了。那天银虎从城里回来休假,到饭点时,白雪梅叫银虎他们过来吃饭,齐小妮说,不用了,她们把饭做好了。刘福财有点纳闷,怎么悄不声息另起炉灶了?他跑到楼里去看,果然饭也做好了,刘福财随口便说,试着做一顿也该给你妈说一声,今天中午又做剩飯了。爸!吃你们的去吧,再不操心我俩吃饭了,液化气很方便,做飯也快。银虎从里屋出来,边说边向碗里盛米饭。刘福财看到歺桌上放了几碟炒好的菜,知道人家已经做好了,肯定不会到平房来吃饭的,他便转身走了出来。白雪梅觉得连吱一声都不肯,八成人家已经有老主意了,但刘福财认为娃们把灶具什么都准备好了,试用一下,那怕暂时不用,以后来个亲戚朋友想在楼里做饭也方便。然而事实却并非刘福财所想象的,这就是一个信号,是不想和父母一起过的实际行动,晚饭前白雪梅实在等不来一句话,便到楼里去问:小妮,今晚给你俩把饭做上,还是咋办?” “ 你不管我俩,你和我爸自已做着吃去!大摡已经明白了,小俩口不愿跟老人一起吃飯了,这不明摆着要分开过嘛!其实要说分家,也真没什么可分的财产,家财透亮着,老大、老二各住各的楼房,谁也没说过让老人到他们家去住,老俩口住的这两间平房,金虎、银虎谁也看不上,不会要,老俩口不仅把钱给两个儿子结婚花光了,还借人几万元债。要说分家,这家还有什么分头,各吃各的饭不就算分家了吗!银虎去城里上班走了后,白雪梅到楼里想听听她们的想法,没想到齐小妮也很直爽:老大住到后街去了,把你们也不管了,我们要再和你们在一起搅勺把,不就等于我俩以后要给你们养老送终,把他们撇清了,咱们分开过,养老的事也就有他们一份,妈你说对不?” “噢!难怪你不敢吃我做的饭了,才生怕把我俩个棺材瓤子全给你靠上。从那以后,老俩口再也不能叫儿子媳妇到平房来吃饭了,村里也都很快就知道刘福财同两个儿子分开过日子了。这不合常理,按说两个儿子总该有一个同老人一起过,但知道内情的人都说:老了,没用场了,成了累赘,儿子不要了,并非老俩口不想同儿子一起过。白雪梅有时一想到眼下这境况,止不住地流泪,刘福财还安慰她: “别难过了,两个儿子都把楼房也住上了,媳妇也娶了,家里大事都安顿好了,眼下咱就欠人几万元债,我还能动,再挣些钱把账还上,再给咱俩把棺板衣服准备好就没事了,粗米淡飯能吃饱就行,别难过,有我在饿不下你。”  但是,  白雪梅想不通饱受艰难把两个儿子养大,如今人家能挣钱,日子过得很滋润,老俩口苦了大半辈子,该享儿子点福了,没想到两家一个比一个躲得远,没享过儿子一丁点福,真是养了两个白眼狼,太寃枉!等过几年动不了,可咋活吗!经常如此想,心里苦易生病,白雪梅住院一检查,竟是胃癌晚期,从患病到逝世不到半年,便撒手人環,临死前把两个儿子叫到床前叮嘱:借你舅的三万元,你爸老了恐怕难还上,你弟兄俩一定把钱给还了,你舅是农民也不容易,金虎和银虎表示记下了。



草草安丧了白雪梅后,刘福财不时老泪纵横,剩他一个人了,平日里他也没上过灶,不会做飯,两个儿子不叫,他也不想去吃人家的现成饭,有时他一天吃两三次方便面,隔壁、对门的,户族人有时给他端过来一碗改样的饭,他不甚感激。妹子福巧有时来看大哥,把蒸的馒头、炒熟的面、干面条、拦好的臊子(将猪肉切成块,加入多种调料,炒成很好吃的熟肉,即臊子,能保存较长时间不坏,西府人吃面条必不可少的美食辅材,臊子面首先必须有臊子肉)等一大堆,并且教老哥如何做饭炒菜,刘福财对妹子也不客气,叮嘱过十多天有空过来一下,你二哥退休后一大家子在甘肃落脚,也很少回来了,哥现在就你一个还能帮上点的亲人了,福巧流着泪连说:放心吧哥,我还会再牵挂谁呀,一定会常来看你。村上一个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户族侄子,看到老叔一个人在家过得寒酸,便给老板说好,让刘福财到工地上去,白天打杂,晚上看材料库,刘福财喜出望外,正愁一时半会找不下个活,有活干就有了吃饭的地方,还能挣点钱,把借人的钱逐步还上些。刘福财为人诚实,勤快,白天干点自已力所能及的活,晚上睡在材料库,夜里巡查几次工地,夏天的热倒也好对付,冬天的冷有时真难熬,但让他很满意的是工地食堂一天可以吃三顿现成饭,有肉有菜很是满足。 但毕竟六十多了,冬天在这简陋的地方睡觉冻的真有些吃不消。这一年腊月初放假时,刘福财向主管领导辞了工。
刘福财回家后到家族唯一在世的长辈七爸(西府人将家族里叔叔也称爸),家族里德高望重八十多岁的长辈,老人对福财家的事一清二楚,他让春节期间请村里的支书、组长,为人正直的王德发等人到他家来,叫上金虎、银虎说一场话,六十多岁的人了弟兄俩没人管不行。正月初三晚上,七爸家准备了酒菜,大家喝完酒七爸先说了几句,王德发询问刘福财现在还欠外边多少钱没还?刘福财回答这两年还了两万多,还有四万。老王说那也不算什么大事,金虎,银虎谁每年还不挣七、八万,每人两万。其他人也赞同,每人拿两万把欠债先还上,当着大伙的面金虎和银虎勉强答应。支书王凯快人快语,明确指出瞻养父母是每个子女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并非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这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敲定,从老大开始每人伺候老人三个月,接到自已楼房里去住,给吃好喝好,有病及时看病,你们享受什么生活,绝不能对老人两般三样。正月十五前弟兄两人把钱交给七爷,谁先管老人,也从正月十五开始,当着大家面兄弟俩个都表示同意。第二天一大早,银虎到金虎家商量怎么办,金虎的意思每人先拿一万元,就说暂时没钱了,有了再给。至于轮流管饭之事就先从老大开始,但不必住楼里来,平房完全可以住嘛!正月十四那天,金虎和银虎相约来到七爷家,每人拿出一万元,让七爷转交他爸,还有那两万缓些时日补齐。从十五起,老人先由金虎家伺候。七爷笑着说到底还是亲情没淡,你爸前半生吃了不少苦,往后该享享你弟兄俩个的福了,照大家那天晚上给你们叮咛的,好好过日子去。
刘福财第一天到金虎家吃饭,赵月杏就没给好臉色,家窝事还告到村里、组里、长辈和能说会道的人那里,把金虎能法办吗?”  “是你七爷说请大家在一起坐坐,顺便说到家里事,”   刘福财边吃边给月杏解释。行了,这三个月到饭点你就来吃,我也事多,看见门关着,人就不在,你爱上那儿吃就去那里去吃。刘福财临走时问晚上六点来行不?赵月杏说差不多。没想到等他六点多到家时,人家已知完,剩的一碗稀飯和一个已经凉了的馍让他吃去,他问能不能把稀饭和镆热一下,天气太冷,赵月杏不耐烦地说没看到我正哄娃,要热端到你平房热去。刘福财只好将就着吃完走人。因天气冷,第二天早上刘福财起的晚,心想已过饭点,自己烧开水冲了些福巧送的熟面,泡上馍就咸茶湊合了一顿。中午12点到1点,一般都是农村人的饭点,刘福财按点过去,赵月杏便吆喝:没长眼睛吗?这么干净的地板,你鞋那么脏能进吗?”  金虎拿出一双拖鞋仍到门外,刘福财这才进了门。刘福财端起一碗面条准备吃,赵月杏又喊上了:乱端啥!黄颜色的碗是你上次用过的,以后别乱用其他人碗。刘福财同金虎和孙子明明在歺桌上吃着,就听赵月杏在灶房又捎言带语了:在工地干了两三年,钱挣那去了,还让其他人还账哩,不知把钱都给谁了?刘福财清楚,这分明是在给他说话,忍了忍吃完饭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走在路上他便寻思,这那里是让他来吃饭,明摆着让他吃气,是借吃飯的机会来羞辱他,这现成饭他实在消受不起。银虎看到老爸好些天都自已做饭吃,和媳妇商量:要不就让到咱这来吃三个月? 没想到齐小妮坚决不同意,老大家才吃了几天,咱们接上人家怎么想,你能,你家长期养上去!刘福财彻底死心了,谁家也不去了,银虎俩口要可怜他,在一个院子,吃饭时端过来一碗也还算心里有,人家兴许生怕惹老大不高兴,那能考虑他的难肠!


世人都说养儿防老,人都会老,年轻时养育子女,说大点是为人类存续做贡献,说小了也为换取儿女在父辈老了,自生能力差了时得到点关照,确切点说应该是应有的回报,但刘福财感觉如今的自已就象走在旷野深山里的孤儿,四下无人,随时都有生命之危,又多象过去看过的墙头记那出戏中的张木匠,还不如人家呢,人家两个儿子只为伺奉老人的衔接时日把老爹撮到墙头上,咱这两个儿子,就权当咱死了一样安然地过自己的日子……刘福财来到老伴坟上越想越难过,止不住放声大哭,嘴里还不停地说:谁让你走在我前头,丢下我没人管了,过个啥日子,求你早点把我叫到阴间去,不想再活了!
其实,刘福财虽然过得艰难,但还真舍不得离世,这几年虽然儿子和媳妇不要他,但是孙子明明又成了他日思夜想的牵挂,从明明生下到去建筑工地上工前,一有空,他就到金虎家门前去转悠,一看到明明出来玩,就凑上去,明明,爷爷这有好吃的,过来让爷抱抱!”   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果糖塞进孩子衣兜,可惜孩子与他不太熟,不让他抱,直喊: “走开,不要你!赵月杏听见,走出来毫不客气地把孩子拉进家门,把兜里的糖扔到门外。小孩不能吃糖,把牙吃坏还得去医院!”  明明说知道了,再也不要那个爷爷的糖了。吃糖对牙不好,小孩吃糖多,牙齿会废掉,刘福财知道了这个常识,也理解赵月杏把水果糖仍出门外也是为娃好,他再也不给明明买糖了, 听营业员介绍买奶宝、牛肉干、旺旺等对小孩成长有益无害的小食品,那天他在街道上看到明明和另一小孩玩,凑过去塞到孩子手里,明明撕开牛肉干便吃,边吃边说好吃!刘福财眼睛笑成一条缝了,好!下次爷爷再给你买。刘福财觉得他现在最高兴的事就是能见上孙子,同孙子说说话,这家伙太象金虎小时候了,真不愧是刘家的下一代。
刘福才听人说喝牛、羊奶对身体好,在家没其他事,他便买了只羊,有时牵上羊到地里去吃草,有时割草回家饲养。他多想带上孙子,赵月杏又不让孩子跟着他,一天下午,他瞅见赵月杏和几个女人在村东头树下乘凉聊天,明明跟一个小孩在家门前玩,他赶紧走过去,给明明手里塞上小吃食,叫他一块去给小羊割草,并让明明站背篓里,他背上,妈妈看不见。明明好奇地站在背篓里,刘福财一直把他背到西边的桃园里,他割草,明明在桃园玩,直到草割满了背篓,才拉着明明的手往回走。一路上,刘福才臉上充满喜悦,询问这询问那,明明吃了爷爷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也不停地回答爷爷的问话,眼看到村头了,一眼就瞅见赵月杏走过来了,刘福财让明明告诉他妈,就说自己要跟爷爷去的。没想到赵月杏辟头盖臉骂上了老不死的,偷偷地把我儿子带到那里去了?满村子都找不见,想害我儿子,还是找人贩子去了?说着一把拉过去明明,骂骂咧咧地走了。哎!这么说话,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孙子,我咋能害娃嘛,这是给人心上扎刀子的话呀!刘福财说着说着便掉泪了。从那以后,老汉再也不敢去看孙子了,他似乎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成了无亲无故的多余人了。除了福巧有时过来看看他,兄妹俩人说说话外,陪伴他的只有孤独。寂寞和郁闷终于击倒了他,他病倒了,躺在炕上用老年手机给金虎和银虎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是现在走不开,晩上有时间就回家。金虎晚上回家了,询问了情况,便拉他去村里医疗站大夫家里,大夫给开了些药,因头晕头痛手脚麻,估计与心脑血管有关,建议去医院认真检查。第二天,金虎拉上老汉到县医院做了几项检查,果然是脑血管有栓塞了,随时都有突发脑梗的可能,医生建议住院,如不想住院必须每天吃药,并坚持走路锻炼。因金虎和银虎现在都在城里租了房,让小孩在城里上小学和幼儿园(银虎的孩子三岁多,今年才上幼儿园)即是住院,家里也没人陪同,刘福财觉得孩子们都忙,又要给孙子、孙女服务,自个帮不上就不添麻烦了,坚持回去吃药,锻炼,金虎便将其送回了家。



刘福财回家后整日心情郁闷,食欲下降,夜里失眠,身体不断消瘦,渐渐地他已没有力气坚持走路了,他卧床不起,有时实在饿了,挣扎着起来做碗饭,有时一天只吃一次饭。福巧来看望他,看到老哥身体弱成这样,便去和七爸商量,这样一个人熬,恐怕有危险。七爸说他主张金虎、 银虎两个人轮流伺候,这是做儿子应尽的责任,你哥不让给两个儿子说,认为自已快七十岁了,能活几天算几天,这两个儿子也心肠硬,只顾自个小家,好象没有这个先人一样。福巧哭着说:她也觉得她哥心里只想着人家两个儿子能过得好,不在乎自已受苦受罪。
福巧走后第二天上午,刘福财觉得头上针扎般剧痛,左侧手脚麻木,无奈只好给儿子打电话,银虎开完午饭回来拉他到了医院,经检查系脑梗,溢血四十多毫升,经抢救命保住了,但发病后救治较晚估计会留下了左半身瘫痪。出院回到家里,刘福财打个拐子,每天艰难地在院子里走动,好在右半身还行,自己能强撑着下面条,做口饭吃。但冬天已经来临了,寒冷时老年人难熬,习惯了睡热炕,电热毯即是开着,仍觉得整个屋子还是冷,但自已又没法烧热炕,有时邻居,家门户族的人来看他,他便叮嘱给自己烧次炕。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竟下了一整天,刘福才要上茅房去,但雪那么厚滑倒咋办!没办法水火无情,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院挪,返回时一不小心,还是重重地摔了下去,这一跤摔得他右腿也动不了了,幸好大门没关,街道上扫雪的兴堂看到了,喊人将老汉抬到炕上,从这天起,刘福财便再也没有下过炕。七爸听说后让孙子送来些吃的,并让人打电话告诉金虎和银虎,两个儿子回来后,都说自已的活儿脱不开,无奈,老七让他们出钱雇人照顾,街东头王忠厚虽近六十岁,但身体尚好在家闲着,经商量每月一千元,让其给刘福财做饭,烧炕,伺候生活方面所有事,晚上回自己家。 刘福财自雪地摔倒后 一直说髋骨疼 ,腰疼,整天在炕上无法抑卧和侧卧,只好腹卧着睡,到医院拍片子,果然是髋骨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治疗,金虎和银虎却不表态,更没人去交钱办住院手续,王忠厚急得直跺脚,刘福财只好说:”开点止疼药回家吧,等寻下钱再说。刘福财忍受着疼痛、度日如年地熬到快过年了,卧床多日,又加上营养不济,他骨瘦如柴,让忠厚从箱子里取出钱包,用颤抖的手取出卖羊的余钱,交到忠厚手里,有气无力地叮嘱:”换二百元新票子,我要给孙子发压岁钱,剩下的钱割些肉、买些菜、给你买瓶酒,算我感谢你的,把钱全花光。”  忠厚遵嘱到街上去办理了年货,刘福财将二百元新票子压在枕头下面,让忠厚瞅着两个孙子如回来,叫过来他提前把压岁钱给发了,他恐怕时日不多了.……
腊月二十七下午,银虎拉着媳妇和女儿以及不少年货回来了,忠厚去屋里说明来意,小妮让女儿到前院爷爷那领压岁钱去,女儿同忠厚到爷爷屋里,老汉高兴地取出崭新的百元大钞,孙女拿过钱,说了声谢谢便跑了。刘福财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 ! 真象银虎,不象她妈! ” 第二天上午,忠厚来到金虎家,两口子正在打扫卫生,他说明来意,没等两口子说话,明明便喊上了,我要去爷爷那里领压岁钱,金虎便说: “去吧,跟着这个爷爷去,领上钱就回来。明明已好长时间没见爷爷了,现在他已经是二年级学生,他没有忘记爷爷给他水果糖小食品吃,更记得爷爷领他玩,和他一起放羊、割草,进门便亲切地叫了声:”爷爷!” 刘福财哇一声哭了,爷爷天天在想你,见不上啊!”他哽咽着说着,惹得明明也哭了,刘福财哭着,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说着。突然间,忠厚发现他手里的钱滑落在被子上,脸贴在被褥上不出声了,忠厚手一按脉博,一点脉动也没了,又一试鼻孔气息急得大喊:”福财哥咽气了!明明快去叫你爸!” 银虎在院内已听到了,请来七爷和亲友,安排丧事。
刘福财逝世的消息像一股风似的传遍全村,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议论他临终前的悲惨,人们络绎不绝地捧着献果纸钱前来吊唁,低沉的哀乐声、哭声响彻整个院子。妹妹福巧早就哭成个泪人了,她用嘶哑的声音哭诉着: ”哥呀你从小受了多少苦,心里只想这个家和人家,谁心里有你! 你死得太可怜……” 前来吊唁的人们无不泪目。
2023.9.16

本期责任编辑:零下

《当代文学家》,刊号ISSN2708-3160,微纸同发,彩版印刷,由当代文学家协会主管,当代文学工作室主办。

       本平台集微刊运作、杂志编辑、图书出版为一体,可办理国际(3千起)、国内(3万起)书号,出版正规图书和个人文集。


‍‍‍‍‍‍‍‍‍‍‍‍‍‍‍‍‍‍‍‍‍‍‍‍‍

作者风采



陕西作家/诗人都世科




作者简介

都世科,宝鸡市陈仓区人。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新闻采、编和管理工作。高级编辑,曾获宝鸡市优秀新闻工作者荣誉。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
多年来采写新闻、通讯、报告文学等新闻类稿件,其中200多篇被《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经济日报》《光明日报》《陕西日报》省电台等采用。其中通讯、报告文学《绿色王国的保护神》《闯出国门天地宽》《创新潮头唱大风》等在省内外颇有影响,20多件作品荣获省、市新闻奖。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出句:祥辉瑞霭,辞别金牛银虎揖
【电视剧】金爸银爸不换我爸 32集全
千年银虎,万年金虎;74年生肖虎;“别嘚瑟了“,过几天家里有“人员调动”!晚年注定有一场“离婚”灾难...
金虎吐财
财神经
金盞倒垂蓮·醉飲紅梅白雪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