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忘怀（31）：清明祭奠——赶集

注：今天是清明节，用三哥撰写的《赶集》一文来祭奠我们那伟大、善良和睿智的父亲！

赶 集

—— 谨以此文纪念父亲百年诞辰

文/王善法

1983年6月28日，结束了大学校园生活，经一天火车和汽车的颠簸，于晚上六点左右回到家中，妈妈把家里仅有的四个鸡蛋全炒了，我与父母亲边吃饭边聊家里和学校的事情。

饭后，父亲边抽旱烟边问到，汇给你的钱够花吗？

我说够花，还有剩余，并赶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票和一个硬币，共计1块5毛2分钱。

父亲听说还有剩余，他那清瘦的脸上呈现出一丝微笑。

我问父亲，那五块钱哪来的？父亲没说话。

旁边的母亲便向我讲述了父亲赶集卖豆换路费的经过。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国家为师范生定额发放食宿费用。由于家庭经济状况不好，我特别注意安排在校花销计划，学校每月发放的生活费基本上能保证我在校期间就餐、理发、洗澡、洗刷用品及学习用品等项支出，有的月份还略有结余用于回家的路费。因此，平时基本上不需要向父母亲要钱。

毕业前夕，由于实习、照毕业照、班级会餐等额外支出，基本上花光了平时仅有的一点生活费结余。我盘算着回家路费还没有着落，便写信给父亲，让他给我汇五元钱，作为回家路费，并告知毕业回家的时间。

当时，哥姐均成家且家庭困难，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真是家徒四壁，父亲的确拿不出五元钱。

父亲接到我要路费的来信后，很是着急。与母亲商量一宿，最终找到了解决我回家路费的办法，到集市上售卖家里刚刚打下来的豌豆。

母亲是小脚，不能远行。

那年，父亲60岁。由于从前在淮海战役期间受伤，父亲复员回乡后腰部逐渐弯曲，行走困难，家里更没有自行车等交通工具，只能让父亲背有装有豌豆的口袋，到距离我们家最近的朱堵乡赶集卖豆换钱。

农村逢集规律是五天一个集，根据我来信时间要求，父亲知道必须要在两个大集期间筹措到五元钱路费。

逢集当天，父亲根据当时豌豆市场行情，估计大约要卖十斤豌豆，才能换来五元钱。父亲腰部有伤，也只能背十斤左右的东西，况且还要步行近十里路。在父亲临出门前，母亲怕不够又在口袋里偷偷添加了一小碗豆子。

父亲背着豌豆，蹒跚着向集市赶去。由于早上要和母亲推磨，父亲走的有些晚。当父亲赶到朱堵集市时已近上午十点，集市中心售卖的地盘已早被人家占满，无奈只能在街西头找个地方待售。由于街头人少，又不是售粮集中区，父亲一直等到赶集的人几乎散尽，也没能找到买主。父亲内疚地背着豌豆回家，懊恼自己出门太晚了。

回到家中已是下午三点多，母亲看见父亲背回的豌豆和他那疲惫的神情，没有埋怨父亲。安慰他说，没事，今天没卖掉，下一个大集再早点去卖，但下一次一定要卖掉！

母亲这句安慰的话，让父亲得以宽心的同时，也给他以极大的压力。

第二个大集那天，父亲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东方天空还没亮就背着豌豆出发了，心想这次一定要赶个早集。

十里路行程，父亲歇了四次脚，历经近两个小时才赶到集市。父亲看到赶集人还不多，立马来到集市售粮区域，放下豌豆吆喝叫卖，心想今天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从早上七点多一点，到临近中午，从父亲面前经过的人不少，但有购买意向的人却不多。一是嫌弃豌豆粒太小，二是价格有点高。

就在赶集的人即将散尽的时候，父亲好不容易招揽到一个买主。

但十二斤豆子，他只给四块八毛钱。

一边眼看即将散尽的集市，一边眼看买主无所谓的态度，父亲心里很是着急，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

情急之中，父亲驼着背，昂起头，红着脸，哀求买主道：“同志，俺不讲价了，你给五块钱行吗？我儿子在外地上学即将放假，需要五块钱路费，今天就必须把钱汇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买主用俯视的目光看了看父亲那祈求的眼神，问到，你儿子在外地是上大学吗？

父亲答到，是！

那好吧，买主答到。

父亲拿着买主给的五元钱，急匆匆来到朱堵乡邮局，把钱汇走了。

当父亲走出邮局大门时，长叹一声，如负释重，就像在战场上攻克了一个碉堡似的！

这次赶集，是父亲最后一次赶朱堵乡集，也是他最后一次赶乡镇大集，因为他的腰病越来越严重，再也不能出远门了......

这就是我的父亲！

晓大义，1947年，为求全国解放，他辞别妻女，毅然奔赴战场，侦察敌情、奔袭突围，从不畏惧！

尽父责，1983年，为儿筹集路费，他不畏艰难，两度赶集卖豆，抢占摊位、乞求买主，宁愿折腰！

这就是——我那家国情怀兼备的父亲！！！

父亲，儿子永远怀念您！

 儿善法写于  2023年6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