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玉：换亲

换  亲

安徽东至  吴明玉

　　上世纪六十年代，江北李家冲。

　　李家冲是一个三山夹一村的小村庄。虽三面靠山，可山上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石头。村子周围有一点田地，但人口多田地少，光靠几亩地远远不够温饱，村里人便以石头为副业，开山采石。石头炸开后，敲成小石子，人们穿着草鞋拉着板车运往安庆等地。

　　隆冬的一个早晨，村头保田家和村尾来旺家同时传岀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保田老婆和来旺老婆同时生了，保田生了一个儿子，来旺添了一个女儿。

　　保田已有了三子，这次又生了一个小子，保田和老婆唉声叹气。来旺前三个都是女儿，实指望这一胎生个带把子的，将来顶门立户传宗接代，可偏偏天不如人意。来旺夫妻俩也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保田大儿子家栋和来旺大丫头是同学。上学途中家栋喜滋滋的告诉大丫“我妈今天又生了一个弟弟。”

　　大丫笑着说“我妈也生了一个妹妹。”

　　“可我爸我妈都不高兴。”家栋低头说。

　　“我爸妈也不高兴。”大丫回道。

　　“你爸妈么事不高兴呀?”家栋追问。

　　大丫回“想生弟弟呗。”

　　“哦，我晓得了，那我爸妈就是想生妹妹。”家栋猛然醒悟。

　　“哎哎，大丫。”家栋快步追上大丫。“如果把我家的小弟和你家小妹换一下，这不就好了!”家栋忽然一脸兴奋的说道。

　　“真的，如果我们两家换一下，我爸妈和你爸妈不都高兴了。”大丫顿时也兴奋起来。

　　家栋放学后，直奔妈妈的房间。

　　“妈妈!妈妈!”家栋喊着。

　　“么事哟?轻点声，莫吵醒了小弟弟。”保田老婆连忙应道。

　　“妈，大丫说，她要和我换弟弟。”

　　“换弟弟?什么乱七八糟的。”保田老婆问。

　　“大丫说她爸妈不高兴又生了一个妹妹。我说我爸妈也不高兴。她就说我们两家换一下，不都高兴了吗?”家栋快言快语道。

　　这本就是家栋的主意，到这成了大丫说的了。

　　“什么换弟弟?小伢子家家的，尽胡说八道。”保田老婆骂道。

　　家栋见妈妈不高兴，连忙跑出去写作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保田老婆低头想着家栋的话，若有所思。

　　保田收工回家，保田老婆便把家栋说的话讲了一遍。保田听了没吭声，半响才回了一下“换伢哪是一句话的事。”

　　大丫晚饭时把路上和家栋说的话，学舌了一遍，来旺两口子听了，互望了一下没有作声，大丫见状吓得不敢再说。

　　次日，保田收工时踫到来旺。俩人寒暄几句，保田问道“你家大丫昨天回家没有说啥?”

　　“小伢子不懂事，纯属胡说八道!”来旺回道。

　　“那你咋想的?”保田又问。

　　“主要是我老婆舍不得。”来旺面露难色。

　　“哦，也是。那回头再说。”保田点头。

　　日子一晃而过，伢子们满月了。

　　一日，保田收工回来，对正在喂奶的家栋妈说“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么事?你说。”

　　“我想，伢也满月了，趁现在伢小，我们去来旺家把伢换了，两家结个亲。要是伢大了，将来能再来个亲上加亲，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好是好，我就是有些舍不得。”

　　“有么舍不得!一个村的，换过来接着吃你的奶，就当是自己生了一个女儿。”

　　“这，让我再想想……”

　　次日，保田找到来旺，把换伢之事说了。来旺低头不语，半天才回了一句，我回去商量一下。

　　来旺回家把保田的话如此这般的一说。大丫妈叹气道“你若同意，我随你。”

　　来旺随即去了保田家，告知择日结亲换伢。

　　时光如水，转眼到了1966年。

　　这一年，保田听说江南较江北富裕是鱼米之乡。山上森林茂密，湖边水草丰盛。而江北尽是石头山，要木材没木材要柴火没柴火，一年到头烧牛屎粑粑。保田托人找亲戚帮忙，一担稻箩就从江北落户到江南大历山脚下的长安村。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村民帮助下搭建了一个毛草棚，一家人蜗居在里面。

　　此时正是深冬，地里没什么活干。为了生活，保田干起了老本行“货郎担“。去安庆进来一些针头线脑，妇女用的香粉头绳，把稻箩上放两个平板柜，按上玻璃门，挑着担子卖点小货。卖货的同时顺带收点土产品和废品，也可以货换货。

　　每到一处，保田拨浪鼓那么一摇“布隆咚…布隆咚…”。小村庄顿时迎来一片姑娘大嫂讨价还价的热闹声与伢子们的欢笑声。

　　“最苦不过货郎担，走南闯北四季忙。”跋山涉水的货郎担子就像桥梁一样架起乡村和城市，见证了庄稼人的质朴，记录了生活最原始的美。

　　保田老婆从江北过来时就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不久便到了临产期。

　　那日肚子剧痛，保田把老婆送到县医院，几番折腾迟迟生不下来，最后还是县医院一把刀周院长亲自接生，产下一对双胞胎男婴。只可惜生活条件太差，没多久，双胞胎夭折。

　　失去双胞胎，保田夫妻俩伤心郁闷了好长时间，可日子还要过。

　　保田老婆做的一手好针线活。白天去队里上工，晚上就着煤油灯做针线。她做的老虎鞋非常逼真，绣的花草虫鸟栩栩如生。村里人得知后，小孩百岁婚嫁来求者络绎不绝。

　　经过夫妻俩的努力，第二年保田盖了三间土坯茅草屋，一家人总算有了栖身之地。

　　三年后，保田老婆又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又是一个男伢。不幸的是这伢两岁时掉进附近的水塘身亡。之后，保田老婆连续生了两个男婴，都是生下没有多久就夭折了。乡民迷信便谣传，说他家的屋建在龙脊上，所以不发人。

　　春去春又回，花开花又落。

　　1981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土地承包到户后，保田家的日子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眼见伢子们都大了，保田推倒茅草屋，盖起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接着好事连连。正月里，大儿家栋结婚。九月初，二儿家和上了中专。第三年三儿家华又参军去了部队。

　　养女水仙心灵手巧，得到了保田老婆真传，针线活也是呱呱叫，且生的貌美如花，亭亭玉立。按照那个年代人的审美标准，活脱脱就是电影《英雄儿女》里的王芳。

　　嘴一张手一张的水仙深得保田老两口的喜爱，原本将来要把水仙做媳妇的。谁料水仙20岁时，爱上同村的回乡青年，两人情投意合定了终身。

　　再说江北来旺家。改革开放后，日子过得也不错。上面三个女儿已陆续出嫁，养子家宝后来娶了来旺家的第五个女儿凤仙，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亲上加亲，终于划上圆满的句号。

　　社会的发展进步，时代的更迭变迁，一些旧风俗旧陋习早已摒除。保田和来旺两家，却因换亲结成了不解之缘。

　　这真是。

　　改革开放花万千，生活富裕比蜜甜。

　　改革潮涌千山绿，开放风催万户春 。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吴明玉，微信号WMy196411，网名明月如玉。安徽省东至县人，喜爱文学，尤其是散文。愿用一枝拙笔，抒发生活之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