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霞：狗剩媳妇

狗 剩 媳 妇

山东德州  王海霞

　　狗剩媳妇在村里很出名。

　　她有名不是模样长得俊，相反，她的长相按村里人的评论连一般都算不上。除身高还行外，黑面孔、稀疏的黄头发、单薄的身板和身材魁梧的狗剩站在一起，连村里不爱说闲话的黄二爷都咂舌。

　　没办法谁让狗剩有耳背的缺陷呢!狗剩妈接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好不容易来了个带把的，三代单传的狗剩成了全家的心肝宝贝。

　　其实，狗剩还有个很响亮很气派的大号叫黄鲲鹏，是狗剩爹用一盒烟的代价求村里一位老先生给起得。老先生一番庄子，逍遥游之类的话，狗剩爹都没听明白，可就听清了“鲲鹏”代表男孩有大志向的意思，当即就拿着写有“黄鲲鹏”的红纸乐呵呵地回家报名去了。

　　狗剩快七十岁的爷爷得了孙子宝贝地不行，他撇着嘴，手指几乎要戳到儿子的脑门上，“什么大志向，我可不管，我只要俺孙子身体壮实、好养活，小名就叫狗剩吧!”

　　日后，爷爷起的小名盖过了有着远大志向寓意的大号，“黄鲲鹏”除有几年在狗剩的作业本上出现过外，很少有人提起，就连爹妈也整天“狗剩、狗剩、、、”喊顺了嘴，从未喊过他“黄鲲鹏”。

　　也许真是爷爷起得名字发挥了作用，狗剩自小身体皮实的很，农村粗粮淡饭一点没妨碍狗剩的生长，会走路的狗剩高出同龄孩子半头，可别的孩子都会说话了，胖乎乎的狗剩连爹妈都不会喊。

　　狗剩爹妈心急火燎地带着狗剩去了省城的医院，结果医生诊断天生的听力障碍，狗剩妈一下瘫在了医院走廊里。东奔西走跑遍了全国知名的医院后，狗剩爹妈认了命，给儿子戴上了助听器。好在不是全聋，戴上助听器的狗剩会说话了。

　　狗剩不是读书的料，勉强念完小学后，便回家干起了农活。到了成家的年龄，狗剩爹妈眼瞅着村里同龄的小伙子都娶上了媳妇，可自家连个保媒牵线的都没有，急得整天吃不下睡不着，打酒求人给狗剩划拉个媳妇。

　　酒没少打，钱没少花，大姑娘也见了有一打，可都被狗剩的助听器给吓跑了，后来狗剩的一个表姑给说了她庄上的一个姑娘。

　　姑娘比狗剩大三岁，而且相貌不好看。要强的狗剩娘被现实磨没了挑剔，说：“只要人家不嫌弃咱狗剩就行!”

　　亲事很顺利，姑娘是农村典型的老姑娘，不仅相貌丑，还有点“二”，第一次见面就东拉西扯地在偏房给狗剩说起来没完，急得她爹一个劲地在外面喊：“妮，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问，人家路远该回去了!”

　　狗剩媳妇的话痨本性在婚后更是发扬光大，她喜欢戳大街，狗剩妈一听到媳妇那肆无忌惮的笑，就来气，“怂瓜、懒婆娘一个，家不收拾，整天就知道拉闲牙子，丑啦吧唧的，还觉得美的很!”不过这些话她都是暗地嘟囔，还指望这个大咧媳妇给老黄家传宗接代呢!

　　狗剩媳妇生了第三个丫头后，狗剩妈心里的失望和平日积攒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娘俩成了水火不容的一对冤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憨厚的狗剩和老实的爹成了家庭战争的受害者，都劝不住自己的媳妇，还无辜挨骂，索性爷俩一看有开战的势头，便开溜。

　　吵开了头，狗剩妈便没了顾忌，时常当着村里一帮老娘们咒骂儿媳妇，她咬牙切齿，骂得吐沫星子乱溅，起初还有人同情地劝解，时间长了，众人便抄着手看大戏。

　　狗剩媳妇倒没有在大街上编排婆婆，可有一次竟以离婚要挟要和婆婆分家，还将婆婆赶出家门，这个举动不仅让自认为儿媳妇离了自己不行的狗剩妈很伤自尊，还震撼了整个黄家庄，人们也第一次见识了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甚至有点呆傻的女人。

　　分家大战以狗剩妈的惨败告终，狗剩妈被撵出家门，无处可去的她在本村的闺女家窝了几天，最后，大姑姐给兄弟媳妇说好话，狗剩媳妇才同意让婆婆搬回家。

　　从此以后，狗剩妈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怕了她曾痛骂和不屑一顾的儿媳妇。

　　村里人还期待这对婆媳间新的大戏开场，可狗剩和媳妇却双双出门打工去了。

　　狗剩妈除了照顾儿媳妇舍在家的三个孙女，抽空便去给村东头养鸡的闺女帮忙，再也没空去村中心的大街扎堆扯闲篇，这让黄家庄习惯看西洋景的一帮老娘们很失落。

　　两年后，狗剩和媳妇回来了，还抱回了一个大胖小子，和小时候的狗剩像一个模子刻的。

　　狗剩妈整天抱着孙子乐呵呵地，那张胖脸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也许真应了“乐极生悲”的老话，狗剩妈没高兴半年便瘫在了床上，腿不能动，口不能言。

　　“你婆婆这下可不会再骂你了!”邻家二嫂的玩笑话却让狗剩媳妇红了眼圈。“俺宁愿挨她骂，也不愿看她遭罪!”看着扛着锄头离去的狗剩媳妇，二嫂连连叹气，“难得啊!、、、”

　　瘫了三年的狗剩妈，临走抓着儿媳妇的手，嘴里“呜呜、、、”声不断，狗剩爹也不知道她啥意思，狗剩媳妇郑重地对婆婆说：“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过日子，也会照顾好爹!”狗剩妈闭了眼。

　　以后的日子，狗剩媳妇成了一家之主，她安排狗剩外出打工，狗剩爹负责接送孩子，自己家里、地里的紧忙活，农闲还去打零工。无奈，家里孩子多，底子薄，日子和村里的其他人家没法比。可她始终不肯让任何一个孩子辍学，好在三个闺女很争气，学习成绩在学校数一数二。

　　生活好像总跟狗剩媳妇过不去，老实憨厚的狗剩爹也得了和老伴一样的病，瘫在了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人伺候。

　　怕狗剩不出门耽误挣钱，狗剩媳妇承包了照顾公公的活。她更忙了，家里、地里、四个娃的吃喝、外加瘫在床上的公公。

　　狗剩爹生命力真顽强，瘫四年了，还红光满面的。只是狗剩媳妇却更黑了，更瘦了。嫁在外村的两个姑娘偶尔回来，买点东西，给老爹拆拆洗洗，可本村最沾光的三姑娘在老爹瘫了后，只来过一次，赶上兄弟媳妇给老爹换脏褥子，立刻被刺鼻的气味熏得捂住了鼻子。

　　“要记得给爹勤换洗，勤打扫!”她居高临下的下达命令后，再也没登过门。

　　老实憨厚的狗剩急了眼，将三姐告上了法庭，可法院判决的赡养费，三姐一个子都不拿。

　　“咱不和她一般见识，咱家再穷也不缺爹一口饭吃!”狗剩媳妇劝慰狗剩。

　　狗剩的大妮考上了大学，二妮、三妮学习成绩在全市出名，上学不仅一分钱不花，还领取困难学生补助，小儿子也壮实得像头小牛犊。

　　村里人都说狗剩媳妇有后福，好日子在后头呢、、、、、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简介：王海霞，山东德州齐河人，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职工天地》《山东工人报》《德州晚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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