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战 孤 山
单说一个甲种师去打一座山，就不值一说。问题是，这个山头还没有普通一座山大，就更不值说了。
往往一次战役在军事上的意义，主要看歼敌规模和数量。当然也有例外。一次小的战斗对整个战役的影响相当大，那么这次小战斗就很有意义。1979年2月19日，162师首战打“孤山”就是这样的情形。
所谓孤山，就是一个独立的山头。说起孤山，对162师参战的官兵来说，没有不知道的。为什么？一是孤山上的越军给我军前进造成了不小麻烦，虽小小一山头，却像一根刺，如鲠在喉，让人非常难受。二是从龙州水口关进入越南，孤山是必经之地，知名度高。 打孤山本与162师无缘。
最早军委计划，162师所在的54军在云南方向担任打穿插任务。应该说这是一个好计划，抓住了越南的软肋。翻开越南的地图就会发现，越南接壤云南广西的北部宽，又是大山区；往南地幅很窄，最窄的地方只有几十公里。为此，1979年元月5日，中央军委命令，为牵制越南支柬，决定54军准备向云南地区集结。当时军委的部署是云南、广西方向正面强攻，一个军借道老挝，穿插越南的软腰部，断其交通运输线和增援。担任这样的穿插任务的部队会受到敌人的几面围攻，战斗力要强。军委确定响当当的54军担当，是54军的光荣。162师又是54军的王牌，理应担当重任。
1979年元月，54军军长韩怀智带领各师长团长到云南查勘地形时，要求54军到广西查勘地形，韩怀智马上又带领一班人马不停蹄去了。原来伟人否定了军委制定的计划，要打有限的战争，54军任务被改变安排在广西凭祥方向。
1979年2月16日，162师在开赴前线途中，指命令改变方向，进至龙州水口一线。2月17日晨7时，全线开战，原辖部队41军、42军打进越南。其中42军125师从龙州水口关打进去，进展顺利，指马上命令162师于2月17日下午向凭祥方向机动。一天后，发现125师进攻不顺利，后勤保障受阻，指又命令162师重返水口，攻击前进。
当时部队四次改变作战任务，还没放一枪来回长距离折腾，不知上面指挥所云，不少官兵心有怨言。这难怪，战争情况瞬息万变，指挥者的决心是根据战场情况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的。
一开始，边境前沿的这座孤山被两支部队小瞧了。
实际上，战争自有规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弱小的一方，总是利用天气、地形地貌、人气等自然和人为因素，增强自身战斗力。孤山就是越军利用地貌阻击我军前进的一个点。
2月17日晨，125师首先碰上孤山这块骨头。越军狡猾着呢，大部队开进时，鸦雀无声；小部队行进或保障车辆行进时，火力封锁道路。125师374团曾多次组织强攻，始终未能将山上之敌肃清。因有任务要往高平方向机动，就放弃攻打孤山，赶自己的路去了。但没有安排部队火力进行监控、牵制掩护，吃了苦头：凡是保障车辆路过，孤山上的越军就发射枪炮弹打，使125师后勤保障受到严重威胁。
后来，162师部队打进去，有不少125师的兵从山林中走出来，三天没有吃饭，饿得一碗饭不要菜三口下肚，狼狈得跟乞丐没两样。无奈，125师请求前指增援。这样，2月19日，原本准备调往凭祥方向的162师，又折回打水口方向了。见125师打得狼狈，162师的兵有点幸灾乐祸，根本没把所谓的孤山放在眼里。
2月19日下午2时，162师先头部队484团从水口出境入越作战，一战孤山。这样，162师才跟孤山有缘。
孤山，海拔200米，越南人叫瞥敦孤山，又称英雄山。该山在越南人抗法抗美战争中建立奇功。从水口关进去3公里处有一支路，向左过复和县城可直达高平，向右通向格灵。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卡立在三岔口中间，位置恰到好处，就像专门在地图上人为摆设的。
远看，群山耸立中的一孤峰并不起眼；近望，喀斯特山体的孤山，正面山壁陡峭如刀削，直兀呈圆柱形状，人是很难爬上去的。如果不是战争，单看孤山表面石头的凸凹处，荆棘杂草丛生，配上蓝天白云，给人“风景这边独好”的感觉，可能不会意识到就在这些荆棘杂草丛生的地方，会射出一条条火龙。
1950年代以前，法国在越南殖民时，为防止中国侵略，法军在孤山上修建了工事。1975年越南解放南北统一后，越军继续在孤山上完善工事，使孤山山体洞穴与山头工事相连，攻防兼备，工事异常复杂坚固。通过山体密布的许多洞穴和刀削的峭壁，构筑交叉火力网，山脚筑成环形战壕，易守难攻。山上山下守卫的越军，利用山形伪装掩护，居高临下地控制了进入越南的两条支路，对过往车辆有相当的杀伤力。
162师484团乘车开进，转过一个弯刚见孤山，就遇到孤山上越军的猛烈火力阻击，一辆车后桥被炸飞，团轮训队长陈洪普当场中弹牺牲，成为我师第一位烈士。部队只得放弃车载，下车猫腰徒步强行越过孤山，向前突进。后续部队组织攻山。
下午4时，师炮团122榴弹炮一个齐射，就不敢打了，原因是炮弹碰着山上的石头，掉下来反炸了自己人。而山下战壕内的敌人早已退进洞内。这种办法不行换一种办法，赶快叫工兵上。
师工兵营火速带着器材，赶到孤山下作准备。工兵营有一种抛射器，可以把炸药包抛射上山头爆炸。下午6时30分，一声令下，只见四周抛射的炸药包腾空而起，飞向山头。我站在远处，赶紧双手塞住耳朵，旁边的战友见状一阵笑。好一阵了，只听爆炸声从山脚下传来，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抛射上去的炸药包在陡峭山壁上停不住，掉下来爆炸了。
19日晚，师长李九龙下死命令，必须夺取孤山彻底肃清残敌。
后续的486团组织20名突击队，于20日凌晨组织偷袭。深夜静悄悄的。出发前，团首长深情地握着每一位队员的双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爬上去，坚决地消灭敌人！每一位队员都知道自己担负的责任，也清楚面临的生死危险。首长战友的嘱托、祖国的召唤，突击队员义不容辞地走向孤山，走向战场。
攻坚孤山的战斗开始。部队正面机炮佯攻牵制敌人，突击队员绕到敌防御相对薄弱的孤山左右两侧山脚下，用绳索和搭人梯的办法悄悄地向山顶攀登，终于在天亮前爬上山顶。这时与山下暗号联络，正面部队发起炮火佯装强攻，引诱守敌出洞进行还击，山顶突击队员向下扔手榴弹，并用冲锋枪扫射。守敌受到突袭，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战至上午10时，完全歼灭孤山守敌，并炸毁山洞，彻底肃清残敌，保障该路段畅通无阻。
笔者于20日上午12时，奉命前往孤山进行道路保障时，只见孤山上的硝烟还在冉冉缭绕，通往复合县城的公路上遍布炮弹坑，被打坏的车辆歪七竖八倒在公路边，外围战壕边上躺着的死牛发出恶臭气味。工兵用推土机把弹坑填平，压路机压实拓宽路面，往来车辆就顺利通过了。过往孤山的车辆上的官兵们，都抬头仰望孤山。
孤山一战，仅算一次小小的战斗，连战役都算不上，但在162师官兵心中的份量很重，孤山始终没被忘记。很多年后，当年参战的162师官兵从水口入关到越南游览，都会在孤山脚下逗留，向着孤山凝望，回想峥嵘岁月，对夜袭孤山的英勇的20位突击队员肃然起敬，在心里给他们敬礼。
我站在路边，眼望浩浩荡荡的部队向复合方向开进，心里感慨万千。在距离边境三公里的地方，越南早就建有如此完备的山地工事防备中国，让人唏嘘不已，感想联翩。
1979年以前，不知是出于对 “同志加兄弟”的放心和国力贫弱的无所作为，还是兼而有之，中越边境1400多公里的陆地边界，中国没有在边境上修建一处工事，没有设一个边防哨所。总之，边境没有设防。越南这个白眼狼把中国人的真诚、善良，当猴耍了。
当年中国人可以说是倾其所有、勒紧裤腰带支援越南的。而越南人有种说法，当年他们抗美救国时，是为中国人挡子弹的。言外之意，中国人就该无偿援助。这就有点意思了，同样一个理，可以从损人利己的角度解释，就是强盗逻辑。
利益是国家间关系的本质。国家之间的关系既要讲大局、讲感情，更要重利益。不能再养越南这样的“白眼狼”了。
(参考资料：胡德国《残酷的战争，难忘的岁月》)
作者近照及简介：
王健，笔名王慢行，生于1960年。1977年下乡到江津区吴市公社，1978年底入伍，1988年转业在重庆市南岸区工作直至退休。自幼喜欢读小说，近两年来尝试写小说。现居南岸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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