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林岱：积玉口的逝水年华（组诗）

○林岱

积玉口的逝水年华（组诗）

 

积玉口的早晨

 

像风儿一样吹来

积玉口  你宁静的早晨

鸟语声混合着春草的气息

阳光等候在窗前

那只温暖的手拂过了

你的残梦  你的面容

 

满眼的油菜花正在谢幕

麦苗儿茁壮  托举着

饱满的穗粒  太阳啊

于麦芒间织出多少金线

正犁耙水响的月份

豌豆花开放

像邻家姑娘的眼睛

 

昨夜一宵蛙鼓  温情

好似记忆中的人在编织毛衣

不小心就滑入了故乡  儿时

三月的柳絮纷飞

一条清溪满是童年的倒影

燕子衔泥  剪水而飞

已飞过了漫长的时光之河

 

这正是积玉口的早晨

油菜花、麦地以及戏水的鸭子

温暖  清静

温暖  清静

 

这些结实而坚硬的上午

 

门声吱呀

炊烟袅袅升腾

牛哞和着鸡鸣  编织着

场院的小景

农人的上午结实而坚硬

 

昨天还陌生的小花狗

今天摇开了尾巴

一大早

白发的二哥就去了田垅

二嫂就在门前菜地里忙活

犁耙和水车在场院里

那些划痕安静地讲述着

农业的艰辛

 

上午九点

邻家八十有五的老奶奶登门

她拿出新四军家属的证书

指给我看  手颤颤威威

一双昏花的眼睛含满泪水

在老区  八十有五的新四军遗孀

坚守着贫穷和朴素的真理

沉甸甸的军功章

承载了多少往事

多少历史烟尘

 

近午

阳光凛然  村落阗静

小洋楼与土坯房

太阳能热水器与苦楝树花

无语对视

二哥和农人们的身影在田间

时隐时现  蛙声渐止

小麦和油菜在悄然结实

 

农人的上午结实而坚硬

田野在讲述  高潮迭起

故事没有尾声

 

嫂  子

 

清明时节

我回来了  回到了

那遥远的农事与炊烟交汇的村庄

看到了记忆中永远的阡陌和青葱的竹林

嫂子  我回来了

 

怎能忘记  年复一年

你手搭凉篷望我的情景

嫂子

站在老家的阶前

站在门前那棵苦楝树下翘望等待

我亲亲的亲亲的嫂子啊

 

怎能忘记  当年

你嫁给大哥的情景

红朴朴的脸蛋照亮了青春焕发的岁月

羞涩的微笑卸露出迷人的温情

嫂子  你穿着红毛衣的身影

穿梭在厨房、田间与婆婆的床前

门前的溪水和家后的竹林

也感染了你的气息

我亲亲的亲亲的嫂子啊

 

嫂子  还记得吗

门前你手栽的小树已经长大

如今你黑发飞白  日显衰老

你乳房塌陷  青春不再

可你母性的柔情

就像老家门前的大树一样

遮天蔽日

呵护着老家  呵护着

庭前屋后的一枝一芽

嫂子  我亲亲的亲亲的嫂子啊

 

今天  清明时节

我回到了老家

嫂子  你依然像妈妈一样手搭凉篷

望我在屋檐下

嫂子啊  吃过你奶汁的小叔子

回到家门

早已泪如雨下

 

当油菜花谢幕

 

春天，三月

这么多的油菜花一齐开了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突然爆发

那澎湃的金黄的舞蹈

执意要把春天推向高潮

放眼东荆河滩和西荆河岸

锦毡般的大地一定会席卷你一切想像

我知道——因为我还保留了最后的清醒

这每一棵油菜都是农民所手栽

这是农耕文化以花朵的方式

在大地上最精典的呈现

 

但是，四月，又一转眼间

这金黄的精灵不见了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突然谢幕

不等你踏春的脚步收回

不容你沉湎于对花事的眷顾

她走得那样急迫又匆匆

她执意要带走美丽的花衣

前往她前世今生的归宿

惹得多少绿女红男怜惜忧愁

 

而我却更爱这田园色彩的嬗变

爱大地的生长、富丽与成熟的丰饶

当油菜花谢幕，美丽并没有走失

她是以流淌的赤金换来饱满的苍绿

植物的生命也在岁月交替中生发出绝唱

土地，油菜，麦苗，稻秧

播种，发芽，开花，结果

这本是一篇来自田野的长文

有花事的描摹，有绿色的抒情

亦有果实从孕育到成熟的升华

阅读是渐入佳境的旅途

读到最后才能领略到思想的结晶

 

春有春之艳，秋有秋之美

油菜花以灿烂的金黄装饰大地

正是为了种子受孕为了丰收的远景

一切生命都是这样

当青春不再，花样年华一去不返

你收获的将是成熟与事业的辉煌

没有什么值得惆怅

 

田野与陶片

 

四月，我在积玉口的田野间

寻找古老的陶片

村庄隐蔽在四处的丛林里

似偷窥的眼神

脚下有河向远方流淌

而近处的水浸满水田

我想这些水是从诗经里往下滴的

滴了三千年就

濡湿了这些湖田

树林，油菜花，麦地和炊烟

密匝匝生长，一代接一代

 

通往资福古寺的小路

香樟树又发芽了

阳光很温柔地临幸一切

那些传说中的殿柱

那些雕梁画栋的廊檐哪儿去了呢

连汉明帝以及魏晋

以及隋唐以及宋元明清的陶片

许多陶片

都风化成村民的记忆

被书写在一面年方五岁的墙上

鸟儿急速飞过屋顶

只有那滴落的鸟声尚能让人

忆及盛唐时代的泠泠钟磬

 

凝眸处

借粮湖在天际潋滟，水清至蓝

这是你五千年或一万年的积蓄

积淀了多少世故与民情

湖如镜，你是否还存封着楚人的图腾

连同春秋争霸的狼烟

还有那个叫贬王嘴的岛上

被流放的楚太子最后是如何收场

我临湖叩问

只有万顷湖水化着无尽碧波

轻轻  拍打湖岸

 

这是四月，雨季到来之前

布谷鸟从天空飞过了

一股凝重而雄浑的楚风自田野深处袭来

将我扯成碎片

像躺在荒野草丛里的一块陶片

往期回顾：[文学原创]·林岱：积玉口散记

作者简介：

林岱、又名梦雨、城南居士，本名杨代林。崇尚自由行走，独立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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