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家具的牙

家具的牙不咬人

传统家具的力与美，离不开各种基础构件天衣无缝的配合，能工巧匠也十分擅长在基础构件上尝试新的设计，以期进一步发展家具之美。

在众多构件中，牙子是绝大多数家具都无法抛弃的，它既在承重和加固结构上起到一定作用，又是实现家具丰富多彩艺术魅力不可或缺的配饰。

清 黄花梨夹头榫刀牙板平头案 研习社珍藏

了解牙子，才能更深刻地从力与美两个角度读懂传统家具。

什么叫牙子？王世襄先生在《明式家具研究》中注释：“牙条、牙头、角牙、挂牙等各种大小牙子的总称。”牙子类型丰富，匠师们还会对其作进一步区分。

【牙条】长而直的牙子就叫牙条，常设于面框或束腰下，用于连接两腿。各式桌案、椅凳、床榻、柜架中都可能出现牙条。

明 黄花梨木画桌 故宫博物院藏

值得一提的是，牙条是对平直造型的一种强调，若是泛泛而称，则常用“牙板”一词。

牙板造型众多，常见的有刀牙板、壸门、洼堂肚这三种基础造型及其变式，亦有构图设计更为繁复、需要用上更多雕刻技法的透雕式牙板，如垂璧系绦等。

上：壸门牙板 下：洼堂肚牙板

还有嵌于方框结构内的券口牙子和圈口牙子。只装上部和左右两侧，不装下部的是券口牙子，常出现在椅子腿足、架子床、亮格柜和闷户橱的抽屉前脸上。

黄花梨凸形亮脚扶手椅腿足间的券口牙子

四边均安装的则是圈口牙子，主要出现在条案、架几案的几子、架格和屏风式床围上。

清 红木透雕拐子纹圈口双层亮格柜 研习社藏品

【牙头】牙头包括两种，一种指的是牙条两端下垂部分。不论是与牙条一木连做的，还是另外安装的，均可称为“牙头”。

而夹头榫牙条以下宽出腿足的左右对称部分，亦可称牙头。牙头常用的纹饰包括卷云纹、灵芝纹、卷草纹、龙凤纹、如意纹、各种几何纹及其变体。

明 黄花梨翘头案 故宫博物院藏

【角牙】角牙是指安装在两构件相交成角处的牙子。江南匠师们称之为“插角”，也叫“托角牙子”。

工匠常在椅、桌、案、几、柜、架等家具中横、竖材的丁字形交接处使用角牙，目的在堵塞转角，用迫使角形不变的办法来加强结点刚度，固定构架；同时又可以在上面施加雕刻，起装饰作用。

清乾隆 紫檀嵌楠木面打洼长方桌

比较经典的角牙案例便是椅类家具，扶手与鹅脖、搭脑与后腿、椅圈与靠背板、座面与靠背板、踏脚枨与前腿、牙条与腿足等构件之间都可能使用角牙。

黄花梨透雕卷草纹束腰托泥圈椅 研习社藏品

【挂牙】挂牙是指上宽下窄，纵边长于横边的角牙。

挂牙一般出现在衣架、盆架等横梁与立柱相交处，和一些案桌、炕橱、矮柜等家具的抛头下与腿交接处，作用原理与角牙相同，构图布局呈三角形状，上大下小，顺延顶枨端头之力和边抹、翘头之力，形成完整的家具整体框架交圈。

红木透雕麒麟纹中牌子六足高面盆架 研习社藏品

此外，还有一种特别的【站牙】，即立在墩子上，从前后抵夹立柱的牙子。

站牙常以直立的方式连接在座屏立柱、衣架底座、灯架站杆以及提梁盒立柱的前后或两侧或四方，也叫“坐角牙子”。与平放在地面上的横木墩子相接合，是一种形式感非常突出的装饰部件。

黄花梨镶云石螭龙纹大座屏 研习社珍藏

纵观各种家具的站牙，我们不难发现站牙的装饰大多不出螭龙纹、卷草纹、绳纹、宝瓶式等几大元素，而且常以透雕技法作，玲珑通透。

还有一种十分特别的牙子，几乎只出现在座屏下部，即【披水牙子】，这是北京匠师常用的一种称呼，又叫勒水牙子，言其像墙头上斜面砲砖使雨水外流的披水，即安装后呈斜坡状的牙子。

若是以装饰风格区分，牙子又可被分为【素牙】与【花牙】两种。素牙简雅古朴，独具意蕴，而花牙风格多变，美不胜收，都能在家具上起到画龙点睛之用。

与家具的主要构件相比，牙子的体量其实是微不足道的。但小小一个牙子竟然也能有这么多学问，可见家具匠人们对牙子非同一般的重视。

牙子从何而来？

在前面对披水牙子的介绍当中，我们其实已经可以推测，牙子或许源于建筑的某一部分，正如家具框架借鉴于建筑结构、搭脑线条取自屋脊、翘头造型源于飞檐，家具对建筑的吸收是全方面的。

故而，一些学者指明了道路：牙子源于建筑中的雀替和挂落。

雀替起源很早，北魏云冈石窟中就可见雀替，而宋代的《营造法式》中也有记录这一构件，不过另有别名“绰幕”、“角替”。“雀替”是清代常用称呼，还有人称其为“插角”或“托木”。

清 木雕鱼纹雀替 安徽博物院藏

从所处位置和功能来说，雀替是传统建筑中柱与梁枋交界处的构件，而挂落是用于木构架枋木之下的装饰构件，而牙子多位于腿足和边抹交汇处，均是主体结构和横竖材交接处，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造型上看，雀替常用三角造型，与牙子中的角牙相似，而挂落多用长方造型，尤似牙子中的牙条。而之所以牙条比角牙更为常见，或许是因为牙条在受力上优于角牙。

雀替

拙政园的挂落

最后从艺术风格上看，从元代开始，雀替的纹样装饰就逐渐增多，到清代时甚至摇身一变从功能性构件转变为装饰性构件，至今还可见各种精美绝伦的雀替和挂落。

这种装饰与牙子的装饰风格常有相通之处，如对卷草纹和透雕技法的钟爱。当然，牙子能实现的艺术风格往往比雀替和挂落更为丰富。

而传统家具中的独特造型——一腿三牙，即每根腿足与左右两根牙条和一个角牙相交。这一设计更是能让人幻视一些古代建筑结构，联想到腿足上的第三牙或源于宋代建筑的飞檐。

一腿三牙结构

南禅寺主殿及飞檐

最后需要特别提出的是，券口牙子的设计在建筑中其实还能找到另外的来源，即门罩。门罩可用于建筑门口，也可在室内作隔断，常用硬木雕刻而成。从其根本性质上来说，它与雀替挂落也是十分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