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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五年》②:人的一生,有所求也有所不求

《万历十五年》

万历十五年,是乏善可陈的一年,又是波诡云谲的一年。

在昨天的共读中,我们以对万历皇帝较为概括的了解,拉开了历史波澜的序幕。

当道德代替法治,成为历史问题的症结,天子也成为这种制度下的产物。

那么,以道德为根基的封建政治理念,究竟是否能够真的建立文官集团们心目中理想的社会呢?

今天,我们能从另一位人物——大学士申时行的生平所历中窥之一二。

只有读历史,才能明白谷主麦家所说:人生的“大东西”是不可求的,我们能求索的只能是一些“小东西”,比如知识,比如道德感,比如待人接物的常理、常道,看待荣辱的心情、心态,等等。

今天的共读,我们能窥见申时行的“不可求”,更能明了作为个体如何在可以索求的“小东西”里,不断完善自我。

每当大学士申时行走到文华殿附近,他就自然而然的感到一种沉重的负担。这是一种道德观念的负担。

文华殿坐落在紫禁城东部,皇帝在此就读。申时行不是皇帝五个蒙师之一,但他担负着规划皇帝就读和经筵的责任。

根据传统习惯,皇帝为皇太子时即应就读,受傅于翰林院诸学士,称为东宫出阁讲学。登基之后,除继续就读而外,他还要出席另一种形式的讲学,即所谓经筵。

尽管经筵只是皇帝学习形式的一种,然而我们也可以把它作为一种仪式。因为在往后的岁月里,它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制度和形式。

首辅申时行现在不是讲官,而是经筵负责人。他的办公地点是文渊阁,坐落在午门之内。说起来很像皇帝与文官集团间的联络处。

距离皇帝所处的宫殿并不远,不过千米,却是最遥远的千米。

因为到了申时行任首辅期内,皇帝宣召议事平均一年也不过一次,交往多出于纸头书面,更不用说圣驾亲临了。

在文渊阁办公的首辅申时行的内心深处,即使负责着经筵,也不可能对其产生与众不同的兴趣,甚至对它的反感和厌倦不在旁人之下。

皇帝出现倦容,或是讲官失言以至其他官员失礼,他都要引咎自责。按照现在的说法,申先生算得上是个很有分量的“背锅侠”。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一个人要继续坚持经筵必须不断举行?

然而首辅申先生忠于职守,仍然在兢兢业业地维护这个传统节目。

本朝治理天下,礼仪所起巨大的作用,已略如前述。多年前,他也曾疑惑——难道一个人熟读经史,文笔华美,就具备了在御前为皇帝作顾问的条件?

难道学术上造诣深厚,就能成为大政治家?

但时至今日,多年的翰林生活更使申时行对这些问题的理解逐渐加深。

他逐渐了解到:在体制上实施中央集权,其精神上的支柱为道德,管理的方法则依靠文牍。道德至高无上,它不仅可以指导行政,而且还可以代替行政。

在首辅申时行看来,要影响全体文官,必须首先提供自己的诚意。他不是理想家,他深知人类的弱点不能完全避免。与其暴露各人的阴,毋宁提倡他们的阳。他公开表示,他所期望的不外是“不肖者犹知忌惮,而贤者有所依归”。

他宁可被目为大和事佬,甚至被批评为牺牲原则的政客,但他坚持他调济折衷的原则。正因为如此,他被很多人视为放弃理想以妥协为前提的政客。

公历1587年,申时行52岁,官居首辅已4年。他已感到未老先衰,其实精力正旺。他的父母去世多年,所以没有丁忧的顾虑。

他为人温和谦让,没有几位前任那种趾高气扬的姿态。而申时行的温和谦让,却也始终没有能使他能在政治风浪之中置身事外。

申时行由张居正的推荐而入阁,在初任首辅的两年内,曾一再感到风雨飘摇。申时行固然有忠厚长者的声名,但是他与张居正的密切关系,也早为人所共知。

在申时行充当首辅的年代,文官集团的建立由来已久,并趋于成熟。

此时全国文官的总数约为20000人,其中京官约占1/10。官员们的品级由“文官花样”表示。当他们朝会集合时,就会出现一片令人眼目眩晕的现象。

其中较为特别的是监察官员,亦称“风宪官”,虽然也是文官,但是花样却不标品级而绣以“獬豸”。“獬豸”是传说中的一种猛兽,能辨善恶。监察官是征集舆论、平衡阴阳、在公益和私利中找到折衷的工具,可是并非身穿绣有獬豸的袍服,就绝对掌握了世间善恶。很多时候,事情未必都呈现出是黑非白的特征。

为数两千的京官,在很多时候并不尽如人意。他们甚至可能不具有良好的品德,更不用说移风易俗的能力。

可见理想与事实,常常不能相符,否则这么多身穿獬豸服饰的文官监视其他百官也就毫无必要了。

本朝推行伦理道德以作为治国的标准,收益不如理想,可是也别无更好的办法。个人的私心会随时随地变迁,只有伦理道德永恒不变。

古代的圣贤写作“四书”的时候如此,朱熹注解“四书”的时候也是如此,今日仍然如此。

这种伦理教育所收到的效果,以邹元标两次上书批评张居正和万历为例。万历怒而斥之“讪君卖直”。

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申时行决心做和事佬。他的诚意得到了某些文官的尊重,但并不能为全部人士所谅解。他被批评为张居正的循吏,被指责为“首尾两端”,申时行也并不因这些批评而改变作风。

王世贞所作《内阁首辅传》,就是说他胸中富有积蓄,但是不近悬崖,不树异帜。这一评价在恭维之中寓有轻视的意味。

他的前任和后台张居正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能够记忆千万头绪的详情末节,同时又极能了解各种人事的机微。但在申时行看来,张居正的根本错误在自信过度,不能谦虚谨慎,不肯对事实做必要的让步。而且忽视了文官集团的双重性格。

直到危机四伏、孤立无援之际,才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说:“如入火聚,得清凉门。”虽尚在人间身居首辅,却已经把自己当作烈士看待了。

申时行没有忽略文官的双重性格,也没有做烈士的决心。他认为除非把全部文官罢免,而代之以不同的组织和不同的原则,身为首辅的人只能和文官合作,按照他们的共同意志办事。

时势要求申时行充当和事佬,他就担任这个角色,至于别人的评论如“首尾两端”之类,就只能付诸一笑。

在1583年的夏天到1585的夏天,因为张居正一案的余波,申时行似乎感觉到有一个政治上的黑箍正套在自己脑袋上,而且一天比一天要紧。

反对他的以年轻的京官居多,攻击已经逐渐展开。这种攻击是经过深思熟虑,按照预定步骤进行的。整个方式可以称为“去皮见骨”。

这种方式,大凡久在政治圈子里的人物,都已看透,他们可以从青萍之末,预测大风暴的来临。

而对着这布置周详的攻击,申时行险些垮台;再加以高启愚一案,他更是被拖到了悬崖边上。然而出人意料之外的乃是他顶住了这种攻击,重又站稳了脚跟。

1585年,万历皇帝决心将张居正一案作为历史看待。申时行也决心防止这样的政治波澜再来掀动本朝的上下机构。

为了表示胸襟开阔,申时行对参劾过自己的官员概不追究,甚至还替邹元标说好话。

1587年又值京察之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宣扬他作为大政治家的诚意。与他前任1581年的原则相反,申时行力主人事上的稳定。

这种恕道稳定了文官集团的情绪,也稳定了首辅自己的地位。

他和万历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册封万历的宠妃郑氏为贵妃时,他被委为正使之一。

管理我们这样一个大帝国,在许多问题上一定是要生罅隙的。张居正以整饬纪律自居,而实际上他是强迫要求各人保证不生罅隙。

申时行用恕道待人,又鼓励诚信,就是期望各人自动地各尽其能地补救罅隙。

申阁老防患于未然,确已尽到从中调济的职责,成功的希望却至为微小。

申时行想要继续推广诚意,然而万历皇帝却表现出了怠政的态度,经筵也久被搁置。

申先生内心明白,经过张居正事件之后,皇帝对一切都取怀疑的态度。他对邹元标之所谓“讪君卖直”,就表示他已经知道凡事都有其明暗阴阳。

皇帝放弃诚意,使申时行至为不安。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自己坚持信心,静待时机的好转。可是无情的时光,究竟还有多少让申时行来安排和等待呢?

申时行确实看透了国家为解决问题而设立的文官,但这个国家最大的问题也是文官,他想要建立一种和谐的社会,大概是他专注于现实的一生中,唯一闪光却不可行的理想。

当象征追求大同之治的经筵被取消,这种庄严的形式被皇帝抛弃,开始在意识形态削弱皇权的神圣性;

当他不知不觉地用尽了命运为他安排作首辅的全段时间,认识到了这一点,却也无能为力了。

1574年,万历髫龄时写下了“责难陈善”四个字当场赐给申先生,这四个字的含义是这样深邃,申时行接受这样的赏赐不能不感到极大的荣幸。

13年之后,太傅兼太子太师左柱国中极殿大学士申时行所深感不安的,乃是他所尽的心力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一个“万历之治”的灿烂理想,也许至今已成泡影。

那么,在之后的政治生涯里,他会走向何处,历史又会将目光转到哪里,让我们一起期待下一节的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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