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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安顺》往事追忆 我的知青经历 2021年第45期(总642期)



黄盛忠



人生有许多经历使人难以忘怀。在我看来,大学的校园生活、部队的军营生活和国家重点工程建设的集体生活,是人生难得的三大经历。但这三大经历我都无缘体验,唯有五年的知青生活,使我终身难忘,并对我今后的成长,包括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形成,都产生了重大影响。时间虽然整整过去了50年,但当年的知青生活却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经常一幕幕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1968年11月18日,关岭县城举行了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欢送大会。我们正在县城中学读书的100多名知识青年被分别送到不同的知青点。我和同学杨孝武、袁其玉、刘成林、张光琴5个知青到当时的八德公社郎妹大队郎妹一队插队落户。当时公社不通公路,乘车到断桥,然后步行8公里后才来到公社所在地上前村。分到知青的生产队干部早已在公社等候了,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后,各生产队把自己的知青带回队里。我们所在的郎妹一队,距县城20公里,到公社还有5公里,回家一次需要跨过两条河流。

八德乡聚会的村民 王辉伦  摄

郎妹寨子是一个布依族村寨,约60来户人家,分为郎妹一队和郎妹二队,我们5个知青全部被安排在郎妹一队,成为队里的一户居民。村里只有一间仓库是公房,那是生产队装储备粮和种子用的,我们被分配到两户社员家居住。3个男生住在大队民兵连长卢邦文家,两个女生住在公社书记卢邦杰家,而吃饭则是全部在大队支部书记杨廷生家。知青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欢送大会 图片来源网络

上山下乡的第一年,国家给每个知青每月发放12元的生活补助费,并供应30斤粮食。我们则按每人每天一斤粮票、0.3元的标准支付给提供生活的农户,这样过了几个月。由于吃住分散,很不方便,给我们做饭的农户也觉得很麻烦,我们就向生产队提出,是否可以安排住在一起,自己开伙?寨子中间是大队的民办小学,有一年级至五年级,学生人数不多。教室是一栋11个头长5间的传统瓦房,由于年久失修,有的地方已经损坏。学校用不了这么多房子,生产队在征得大队同意后,在学校一侧腾出两间房子,经过维修,也就是用竹条编好柱头间的空隙,再用牛粪敷上,作为墙壁。我们搬了进去,男生住楼下,女生住楼上,外面一间没有门,安了一个锅灶,堆放柴草,用来做饭。就这样,我们成了郎妹一队名副其实的社员。

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欢送大会 图片来源网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国家的生活补助停发,但我们的辛勤劳动也有了收获。我们都是壮劳力,800多个劳动日,按“人七劳三”进行分配。我们知青户分得2400多斤谷子和340斤玉米,这就是一年的口粮了。由于当时生产力水平比较低,又没有其他经济作物,每个劳动日价值0.35元人民币,扣除粮食折价,我们知青户还有34.37元的余粮钱。1971年受灾,每个劳动日价值仅为0.27元。生产队对我们几个知青是很关心和照顾的,因当地和周边都不产煤,主要以柴草作为燃料,一般要到四五里远的原始山林去扛柴。寨前的两个小山坡有一片集体的杂木林,社员是不允许砍伐的,就是修剪枝丫也不行,但是生产队特别允许我们知青去里面修剪枝丫作柴火。我们觉得自己年轻,有劳力,便谢绝了队里的好意,每年都与社员一道,去远处的山林砍柴,每天最多往返两次。因为山路难行,只能肩扛。刚开始时,我们连怎么捆柴都不会,每次只扛五六十斤。在其他社员的指导下,不久我们便和大家一样,不仅柴捆得好,还能肩扛100多斤柴了。每年,我们5个知青约需七八十捆柴才够一年的燃料,所以,扛柴火是我们每年中的重大事项,一般在岁末年初就要把一年的柴火准备好。

劳动中的知识青年 图片来源网络

我们知青的生活是平静而有规律的。学校门口是一块大操场,没有硬化,我们养了10多只小鸡,散放在操场边觅食,同时养了一条狗。上山下乡的第二年末,我们打米剩下的谷糠、玉米糠逐渐多了起来,经过商量后,便先后买了两只小猪来喂,借的是社员的猪圈。女生出工做活时,顺便割些猪草,男生负责柴火。做饭时大家七手八脚,都有事情可做,没有人偷懒。偶尔有个别人不愿动的时候,谁也不会有怨言,愿做的多做点,不愿做的少做点,不计较得失是我们几个知青能够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基础。一次,我们无意中发现一种新的养猪方法,即猪的饲料不用煮,而是采用发酵的方法,既节约柴草,又省时方便;猪圈用席子围起来,使其光线变暗。我们试了一下,刚开始时猪有些不适应,但坚持一段时间后,便有了明显的效果。我们就把新的养猪方法介绍给其他社员,大家都觉得省时省力很实用。一年以后,猪长到300多斤,在当时村寨里算是大猪了。我们把猪杀了,请生产队干部和一些要好的社员共同吃了一顿杀猪饭,这头猪解决了我们今后好长一段时间的食用油问题。

下乡不久,生产队给我们几个知青划了近一亩地作为自留地。我们在自留地里用两分左右的土地种蔬菜,有白菜、辣椒、青菜等。那时当地社员还没有普遍种菜的习惯。我们还从县里买来化肥,这是村里第一次使用化肥。结果栽的菜自己吃不了,便用马驮到市场上去卖。在我们的影响下,许多社员开始自己种菜了。秋天,是农村婚丧嫁娶、立房子较多的日子,我们给社员写对联,同时还自己制作对联,赶集时拿去卖,多的年份可卖到上百联,可以解决我们一些生活上的开支。

劳动中的知识青年 图片来源网络

生产队的妇女队长,腿上长有脓疱疮,因要下地下田干活,所以经常流脓,一直不会好。知青袁其玉父亲是县医院有名的外科大夫,他知道后就用我们知青点配有的药耐心地给妇女队长换药治疮。在他的精心护理下,妇女队长的顽疾最终痊愈了。队里为了方便社员,买了一台缝纫机放在知青点,一般缝缝补补我们几个知青都会做,并免费为社员提供服务。只是裁剪衣服才适当收费,收益归队里所有。我们与队里的干部和社员相处得很好,队里70%的人家请我们知青吃过饭。布依族社员有用玉米自己酿酒的习惯,一旦有人家烤酒,都要请我们去尝一尝。一来二去,本来不会喝酒的我,也多少能喝点酒了。“六月六”是布依族的传统节日,有一年节日期间,我一连被四家社员请去吃糯米饭,不去不行,哪怕只吃一小点,他们都会很高兴。

郎妹一队田多地少,人均一亩多土地,种的都是老品种,产量不高,每年都有部分社员缺粮。一次,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一户社员没粮食了,他便约我与他们一道去附近的扒子公社山区向农户借玉米,答应谷子成熟后,借一斤玉米还一斤大米,最后借得100多斤玉米挑回来。

上山下乡的第三年,我们知青点的刘成林因参军未走成,后来“九化”招工,进厂去了。我们四人继续在生产队劳动。第四年,杨孝武和袁其玉参加了盘县火铺矿招工,也进厂去了。知青点最后只剩两人,张光琴后来很少到知青点去了,只有我一人还坚持在生产队劳动。1973年,大中专学校恢复招生,我先参加了考大学,结果没有走成。最后,大多数知青被中等专业学校录取,我和张光琴当年被录取到师范学校。至此,五年的知青生活结束。

劳动中的知识青年 图片来源网络

上山下乡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有酸甜苦辣,也有苦闷和彷徨。下乡的第二天,正值队里犁田犁地,我们在社员的指导下,学会了犁田,第三天学会了犁地。以后生产队有耕牛的社员请假,我们就顶上。整个八德公社,田多地少,那时没有什么水利设施,全是望天田。冬季,每个生产队在槽子中间的小河沟分段筑水坝,蓄的水第二年春天用抽水机抽上来打田栽秧。有部分田则是秋收后放水灌满,大家称之为“泡冬田”,预备次年用作秧田。生产队社员做的活路,我们知青点的几个人几乎都做过。由于我们知青真正与社员打成一片,便被指定代表集体参加了县里召开的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大会。做农活比较难的是犁干田,全是胶泥,会粘铧口,每犁几步,就要用铲子把粘在铧口上的胶泥铲掉,否则就不能再犁了,既费时又费力,一个半天犁不了几行,真是哭笑不得。还有就是打谷子时,从田中挑谷子出来,郎妹一队有一块大田,约有10亩多,又是泡冬田,水深到大腿根,秋收时挞斗在田中间,要把谷子挑到田埂上再挑到队里,是很费力的。体力弱的根本吃不消。几年里,我们都参加了这块田的秋收。

我们在下乡期间,参加了坡舟电站的修建。生产队的男社员除了年龄大的外全部参加了,吃住在几十里外的坡舟公社鲁牛村,主要任务是挑河沙。劳动强度大,生产队自己办伙食,每顿都是白菜蘸辣椒水,一点油腥都没有。20天结束后,队里结算,平均每顿每人吃掉大米1.2斤。这是我们知青生活中第一次外出参加集体劳动,也是唯一的一次。

休息时在讨论的知识青年 图片来源网络

1970年上半年天旱,门口小河沟没有多少水,社员和我们一道,把水牛赶到河沟里,来回踩几趟后,本来很少的河水就成了泥浆,河沟里的鱼就漂了出来,大家不管不顾,争先恐后跳入泥浆中抓鱼,所谓“吃鱼不得打鱼欢”就是当时最好的写照。进入7月以后,连续降雨三天三夜,我们门口一片汪洋。生产队靠小河边的几块玉米地和几块水稻田全被浸泡在水里。等雨停后,水未退尽,生产队便组织社员抢收。被淹玉米有的站在水里可以摘到,有的则要潜到水下才能摘。成熟的水稻田一时还进不去,只能用挞斗载人,象划船一样进入田里抢收,然后再划回来,稍不注意,就会斗翻人落水。好在我们参加的人都非常谨慎,没有出现险情。

郎妹寨子背靠大山,山上原有茂密的天然林,我们下乡时,山腰砍得差不多了,山顶还保存较好。生产队为增加粮食生产,便组织社员去山顶凹处毁林开荒,种两季玉米后又丢荒了,结果造成水土流失,山洪冲毁了山下的部分农田,包括我们的部分自留地也未能幸免。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以后生产队再也不会去做了。

劳动中的知识青年 图片来源网络

八德公社的冬天非常温暖,从来没下过雪,基本上不用穿棉衣,最多穿一件毛线衣就可以过冬了。夏天就不同,不仅天气闷热,基本无风,最要命的是苍蝇蚊子特别多,一种黑色又非常小的当地称为墨墨蚊的东西,专门叮人的手和脚,被叮咬的地方会长出一个小红疙瘩,令人防不胜防。还有更难挨的,有的泡冬田,田水经过半年多时间浸泡,打田栽秧时会产生一种老百姓称为“鸭疙闹”的毒素,下田的人的小腿上会长出一些小疙瘩,奇痒无比。我们有时为止痒,在脚上擦一种叫“敌敌畏”的农药,既可止痒,又不怕蚊子叮咬,但对皮肤会有损伤,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采用这种方法。

八德乡乡场上的古榕树 王辉伦 摄

知青生活的最后一年,只剩我一人还坚持在生产队劳动。出工时有社员为伴,不出工时就感到寂寞、孤单,往日大家一块劳动,一块生活,晚上一块看书闲聊,其乐融融的景象已不复存在。特别是看到众多的知青陆续返城,参加工作以后,心里的彷徨和苦闷,没有人可以倾诉,好在时间不长。离开生产队进城读师范时,其他农具都送给了社员,唯将一根岩桑水扁担带了回来,至今仍放在家里,作为我知青生活的见证。

· 作者简介

黄盛忠:原籍贵州兴义。下过乡当过知青。历任关岭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关岭县人事局局长、关岭县教育局局长等。关岭地方文史丛刊《滇黔锁钥》编委。曾参编《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志(1999—2015)》《中国共产党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历史》《中国共产党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历史大事记》《峥嵘岁月——关岭籍志愿军战士会议录》《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政府志》《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县委志》《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教育志》等。

2021年5月


值班编辑:王辉伦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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