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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扉别集(54)住院补记(六)| 张国领专栏


柴扉别集(54

住院补记(六)

张国领

住院期间常收到朋友送来的鲜花,从这一束束、一篮篮鲜花中,我发现花不但有芬芳的香气、鲜艳的色彩,还能够疗疾治病。
每当看到床头边上那鲜艳欲滴的花朵,那翠绿喜人的叶子,那五彩缤纷的花瓣,那娇艳鲜嫩的花蕊,我就觉得心旷神怡,肉体的疼痛感仿佛也减轻了许多。
那些天虽然是住在狭小的病房里,但我感到自己仍是被博大温暖的友情所环拥,仍是被浓浓的春意薰染着。
也有不少人是来看望我的同室病友的。据我观察,来看望98床的人,大都是机关干部,能看出有些是他的上级,有些是他的下级。他的上级来看他时,一般后面都会跟着几个下级,帮着提东西。上级只是空着手来到他的床前,有的人进门时,手还不自觉地往鼻子上捂一下,因为我们这个病房里天天有坐浴治疗、臀部换药,药物的气味十分浓烈。
上级来了的时候,即使有凳子也不坐下,貌似很关心地问几句不咸不淡、寒暄的话,一听就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然后加重一下语气说:“这几年你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很辛苦,来住院了,就不要考虑工作,安心把病治好,等出院了再好好工作,我找时间再来看你。”上级走了,下级部属也跟着走了,在领导面前歪歪斜斜、勉强支撑着只将半个屁股坐了起来的98床,很文明地骂了一声,又卧倒躺在了床上。
看来他知道上级是在走过场,并非真心关心他,因为他的心病,不是那个小小的痔疮,而是处长那个位置,但他的上级,对此却连一句暗示的话都没有。
来看96床的人最多。每次都是几个人一起来的,看这些人的穿着和听他们的言谈,都不是坐机关的,因为他们说的都是这个小区、那个工地上的具体事情。有的还向96床诉苦,说自己辛辛苦苦也没有赚到钱。
他们来看望96床,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不提水果、不拿礼物,更没有手捧鲜花来的,都是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带,进了病房还没说几句话,就被96 床领到走廊里去了。
他们一般是在楼道口那里站着,然后每人递一支香烟点上,说的什么我就听不清了。但也每人只吸两根烟的功夫,就直接离开了。
96床回屋的时候,手里会攥着一个信封,有时也有红包,还有赤裸裸一卷子人民币的。后来他告诉我,来看他的人,都是经他帮助介绍,找到清洁点或临时工作的人,他们都约好不买东西,每人送几百元的慰问金。
来看98床的人,大都带着水果,放得床前到处都是。这样我们三个人无形中就分了工,他们闻我的花香,我吃他们的水果,听他们聊社会上的见闻。
我是爱花之人,也是惜花之人,对朋友送来的鲜花非常喜欢。我总认为,亲情和友情都不能以金钱来论,也不能用物质来衡量,一束花虽然不值多少钱,但花的本身是无价的,在金钱万能的社会,我更看重一束花的美丽。
在我住院期间,正好赶上了建国五十六周年的国庆节,全国都开始放长假。
在病房里熬过了一个星期,虽然还有不适的感觉,但生活已没有大碍,于是我们就商量着找医生要求出院。
为了都能得到院方的同意,我们分头行动。不一会96 床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说医生同意他办出院手续;不一会98床也回来了,说他的要求也得到了医生的批准。
可轮到我的时候,医生却拒绝开出院条,说我的病比他们两个重,还有一根线没拆,那是一根需要自动脱落的线,必须等待脱落以后才能出院。
没办法,我只好看着他俩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收拾完了都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我,我也把我的电话留给了他们,并约好出院之后能喝酒的时候,到一起聚一聚。
同病相怜了一周,彼此算是了解了,也建立起了友谊。虽然只有几天时间,可这是病中的几天,有困难相互帮,有好吃的相互享用,有痛苦也相互倾诉。每天用药水坐浴,我们都同时行动,可以说达到了行动默契、步调一致。
欢送两位病友出院之后,病房中又迎来了两位病人。
一位是和我年龄相仿的下岗工人,一位是水电部队的士兵,虽也患同样的病,也互相关照,但始终没有像原来的两位病友那样,感到心灵相通了。
人这种动物,也确实奇怪,最难忘的,往往是最先进入你心中的那些人。从这一点我就断定,人的心灵空间也是有限的,一生能容纳的人和事,也是有限的,如果接受了这个人,别人想再挤进去,似乎就是不可能的了,或者说他要多做出几十倍的努力。因为他在进去之前,就已经受到了你本能的排斥。
我知道98床出院后没当上处长,因为他出院之前,单位已经宣布了处长的任命,那个新处长,就是他既佩服又恼恨的那位美女,那个女的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凭业务能力他也从没把她当过对手,因为他们本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但在关键时候、关键地方,那个女的横空出现了,并一举拿下他百般努力也没有得到的东西。由此他终于明白了,付出和得到,从来都不成正比,搞不好还会成反比。
毫无疑问,96床出院后,肯定又要天天为生计而到处走动,因为他没有固定的收入,一个外地人在北京这个国际大都市里,稍有懈怠就可能被浊浪吞没。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就是他们的后顾之忧没有了。
建国五十六年的国庆节,我只能在病床上度过,那一刻我就觉得,我庆祝祖国五十六周岁生日的最好方式,就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把自己的病早日养好。
那些天,我已习惯于每天躺在病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在伤口不痛的时候,任思绪自由自在地飞翔。飞到我曾经战斗过的哨位上,看看那些一起栉风沐雨、巡逻站岗的战友,不过现在的哨位,与我二十多年前的哨位已是大大的不同了,都用上了电子设备、监控装置,安全系数已大大提高。可那哨位上的陌生哨兵,我也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了,我熟悉的哨兵,早已不知去了何方。虽然还是那个哨位,可当我离开它之后,牵挂也就少了许多,不是我的责任心减退了,而是我的岗位已经发生了转换,初当兵时的那个哨位,已不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思绪也曾经飞到我的故乡,去寻找梦中的小山坡,记忆中的小河,还有村头那棵老杏树。是否还有一个牧牛的孩童,手持麻绳拧成的鞭子,赶着瘦骨嶙峋的老黄牛,哼着没板没眼的豫剧调,将太阳抽打得一会向西,一会向东。看山坡上的小伙伴们,把牛粪火烧得旺旺的,将偷扒来的红薯,埋到火堆里,等老牛吃饱了青草,孩子们的红薯也烤得稀软焦香,一顿午餐便有了着落。有时想吃肉了,就在山坡上捉蚂蚱,不管是凤凰头、老扁旦,还是鬼螳螂,只要抓住了,放在火里烧得焦焦的,和红薯一起成为美餐。
当然也会胡思乱想,想我的恩人对我的恩情,想我的对手对我的激励,还不止一次想过我的历任领导们,他们有为我从正面铺了路、搭了桥的,也有从反面为我帮了忙、救了急的。一个个都走马灯似的来了又走,走向了不同的地方,走向了不同的结局。而我还是我,还是那个不会见风使舵,不会吹吹拍拍的我。今天我躺在病床上,我把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遍,但不论想到谁,都只想他们对我的好,就像这一束束的鲜花一样,不论它们是红的还是绿的,不论它们是单瓣的还是重瓣的,都有它的独特价值所在。
人一生所经历的人和事,就像我今天躺在病床上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少了共过事的哪个人,少了经历过的哪件事,就个性的生命而言,都是不完整的。
比如这次住院,如果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一个手术,到了老年一定会有很多的遗憾。因为疼痛的经历,也是多彩人生的一部分,少了它,生命就少了一种真真切切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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