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出场】| 大漠独行作品：安放灵魂的地方

枸杞文学

安放灵魂的地方

阻击疫情进行时，2020.02.10晚上我和骁军值班，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七点。午夜十二点多，教育局的冯局长来值班点看望值班的教师，强化防控意识，关心冷暖。阻击疫情，人人尽力，最后的胜利属于人民！

夜深人静，新冠肆虐之时，我们想到了相对安全的农村，想到了故乡。闲暇之余，走回故里，留下我对故乡生活的回望和思考，权作纪念。

                              ——题记

在小村，想读书的孩子，问问他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答案可能会出奇的一致，考大学，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大城市安家。简单说，读书的目的就是离开小村，离开故乡。

想一想，我们当初苦苦地熬时间，其实和小村后来的孩子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再像父辈那样靠土地为生。我们是幸运者，所谓的“幸运”是那些没有离开故土，还在故土上种植梦想的乡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羡慕词。当我们真的成为离开故乡的那一拨“幸运者”，有了飞鸟出笼的狂喜和轻松。生活让我们慢慢地平静下来，平静下来之后，作为教师，我们有了一种使命感——那就是让更多的孩子离开故乡。于是，我们努力为孩子们打开一扇扇窗，让他们看到外面的世界。我们搭起一座座桥，通向孩子们的精彩。在从教的三十多年，这似乎是自己一成不变的使命。“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几乎成了每一个教育人鼓励学生努力学习的座右铭。小村的孩子一个个离开故土，他们很少有再回到家乡，参加新农村建设。

我离开故乡有三十多个年头了，所以没有越走越远，是故乡在以她独一无二的的纯朴，等待着我们，呼唤着我们。于是，我在反思，在我们给孩子们的教育中，是不是缺失了什么？我们一味地描绘远方的风景，而我们却忽略了身边的风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冷落了故乡的风景。更没有和孩子们一起，憧憬故乡明天的风景。

就我个人而言，自己所有的努力，真的就离开故乡了吗？为什么我钟情于文字？是因为，文字让我一次次回到故乡。文字，铺平了我回家的路。文字，搭起了过河的桥。有了回家的路，有了过河的桥，我就真的没有离开故乡。在故乡，我慢慢独行，捡拾起有温度的文字。然后，我用文字讲述小村的故事，记录小村生活的过往，思考小村人性的善恶……

《狗剩叔》，那是我十几年前的作品了。故事的原型是真实的，他是我的一个远方叔叔。他的一生都在渴望生活的富足，渴望他的儿女能走出小村，走进城里。于是，他拼命地干活，可是，那个时代，和小村其他的乡民一样，美好的生活似乎离他们很遥远。在他们梦想一个个破灭之后，他们又寄予了幻想。喝酒之后，他们想到了神灵，期盼神灵能保佑他们心想事成。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酒之后来到我家，说着他的不如意，说着他的梦想，更说着他不服输……送他回去的路上，他挣扎着爬上一棵树，他要给毛主席打电话，他说毛主席一定能帮助他实现梦想。狗剩叔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他的悲剧是他的梦想和现实的落差。是不是，他的悲剧深层次里也是“离开”在作怪。在老一辈乡民的意识中，离开，就意味着美好，就意味着命运的改变。古时候的“走西口”、“闯关东”，现在都市里的“南漂”、“北漂”……这其实就是小村的“离开”，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寻。

基于这种思想，小村有几个男人，每年都要离开。离开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创造美好的生活。他们都是堂而皇之地离开小村，又暗淡地回到故里。他们所以回到小村，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家是疗伤，是积蓄力量，再度离开。家里一年的收入，成了他们再度出发的启动资金。家里人所以能容忍他一次次失败而归，是大家都相信，每一次的离开，都可能会有奇迹，可能会带来美好的生活。一年年过去了，他们家里的生活没有任何起色，但是，他们在外面都无一例外有了女人，自己的生活有了暂时的滋润。相反，他们的妻子苦成了白发老妪。记得有一次在医院，我遇到了小村中的一个“外出者”，老况还不算太凄惨，虽然伤透心的妻子没有守护在病床边，一双儿女在默默尽孝。谈话间，得知他患了脑血栓，每天都要在小村四处走动。于是我想，小村里的每一个人，应该在小村留下多少脚印都是注定的，那些过早离开小村的人，迟早要回到小村，把欠下的脚印加倍还上。

《忘忧草》中，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好友，当初和我一样努力，就是想要离开小村。在几次努力失败之后，他退了一步，可以不离开小村，但是不要回到土地上，做一个民办教师。最后的梦想落空后，他走向了极端——幻想型精神病，在他自己构建的“理想”王国里生活了十几年，最后早早走完人生之旅。

现在，深刻反思一下，离开有什么好？固然风景在远方，但是，有些风景就在我们身边。活着，就是生命的一种存在方式，能活出幸福感就是成功。也许，在你离开之后，在你走了很远的路之后，你才会感悟到，活不活出精彩，不在于离不离开，而在于你活着的心态。我们当初的教育，或者是小村老一辈人口口相传的教育中，有没有过关于正确看待“离开”的教育？以至于避免一些人盲目地离开，酿成生活的悲剧。

有一次，我们几个儿时的伙伴聚在一起。谈起故乡留给我们最深的记忆是什么？

有的说，是村西那条树林。那里是去供销社最近的必经之路，我们儿时的许多快乐，都是走过那条路购买的。而且，每年的七八月份，小村的孩子大多数会集中在那里捉蝈蝈。那里的蝈蝈身体硕大，叫声长，是别处蝈蝈所不能相比的。捉蝈蝈的许多趣事朋友记得很清楚。谁性子急打碎了蝈蝈的镜子，谁和谁抢掉了蝈蝈的腿……现在的孩子，别说城里，就是小村的孩子捉蝈蝈的也没有了。他们怕是很少能认出蝈蝈，更别说体会捉蝈蝈的乐趣。

有的说，他记忆最深的是“老高大泡子”。老高大泡子在小村中间的东面，是雨水存积而成。那里的水很混浊，应该是很脏的。但是，这一点不影响孩子们游泳的乐趣，狗刨，扎猛子比赛……那时的孩子不懂得酣畅淋漓，却在身体力行地践行。洗澡的孩子都是裸浴，有一次，几个同学违规到大泡子洗澡，老师寻来，拿了他们的衣服，他们一个个赤身裸体，用手捂着羞羞处，在阳光下走回小村。

最后我说，我们不能忘记的家乡的过往，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或者是对我们有什么特别意义的事。甚至，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些生活中琐碎的事。我说，在外面读书的那几年，每当走在夕阳西下的黄昏，都会有浓浓的乡思。想什么？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在我们家东面，不到五十米，有一个房框，不知什么原因，那个房框在那里好多年都没有盖成房子。房框是黄土垒成，时间的原因，黄土墙上长出了高高的野草。每到想家时，黄土墙上的野草就会在记忆中飘舞。特别深冬时节，野草下会有厚厚的积雪，寒风中的野草很是无助。所以身在他乡，与远在家乡的野草产生共鸣，应该是一种心境的契合。每每想家时，就会想起房框上的那些野草。

故乡有什么好？为什么一句“落叶归根”让无数游子潸然泪下？

故乡是你生长的胎记。乡音，是胎记的代言。无论你身在何方，一句乡音，能聚来八方乡友，三五句乡音，唤醒沉睡的乡土。七八句乡音，都活成乡土上快乐的孩子。

故乡让乡愁的火焰永不熄灭。屋檐下的紫燕，用一对永不疲惫的翅膀，丈量着乡愁。父辈的镰刀，收割一季又一季乡愁。憔悴了父辈的镰刀，丰腴了不老的乡愁。母亲的那串串红辣椒，是跳动的火焰，乡愁是火焰烤酥的乡味。

故乡是灵魂生长的温床。你可以离开故乡，但是，你的根还在乡土上，你的灵魂在乡土上生长。我们的生命之树没有枯萎，我们的灵魂没有干瘪，我们要感恩乡土。

无论你离开多久，无论你走了多远，有一个地方你一直想回去，那就是故乡。

城市太过拥挤和喧嚣，唯有故乡可以安放灵魂……

故乡，安放灵魂的地方

2020.02.10

作者简介：大漠独行，本名张鹏程，中学高级教师，爱好摄影和写作。出版七部散文集，三部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