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作品丨捕鼠记

吃过早饭，我如同往常一样走到门口，站在门侧的妻子对我微笑。我还未开口，就瞥见脚下有灰影一闪。

“坏了，老鼠窜进来了！”

妻子听我惊呼，低头寻觅，却是没有看到。

上次在家里见到老鼠，已经是八、九年前了。随着我家的猫娜丽莎出走不归，女儿出嫁，家里就再也没有养过猫。于是在发现老鼠之后，费了好大劲，买了粘鼠板和捕鼠笼，几天后才逮住这小畜生。我家在三楼，为了安全，家里安了两扇玻璃推拉门，进出都随手关紧，没成想今天又被鼠贼钻了空子。

七十年代，家里租住的是房产局的公房，在南信义街，砖土筑墙，稻草房顶，挡不住老鼠打洞。九十年代初，父母将毕生的积蓄盖了座三层楼房，水泥砖房，让老鼠打不了洞，但是若是被老鼠窜了进来，那就损失惨重了。这东西有磨牙的习惯，屋里的衣柜都会被它咬坏，我的一套精装版《资治通鉴》，硬壳被老鼠用以磨牙，发现时边缘已经凸凹如山，好在内页没有受损，算是万幸。

中午回到家，妻子问我是不是看错了？她拿了个木棍到处敲击，静下来侧耳倾听，根本没有觅到老鼠的动静。

我确定是有老鼠进来了。但是，这贼精的东西会躲在哪里呢？此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发现老鼠的踪迹。

妻子辅导外孙学习的声音有点大，我在书房写文章时便紧闭房门，隔音很好。书房的房门是三十年多前的木门，很旧了，现今初入伏，天气爆热，若是要开空调，就需要用一张旧布单子把门下一指宽的缝隙堵住，以防冷气外泄。

正在打字，我忽然听到有细碎的悉悉声，手指离开键盘细听，却又没了声息。它就在这个屋里！我关了电脑，关了电灯，平静地躺在床上。过了好一段时间，我听到屋里有动静了！

透过窗帘的月光太弱，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我能判断出这只老鼠在屋里走动的轨迹：电脑桌下-大衣柜下-书柜旁-床头……跳上床后，直接踩到了我覆盖着毛巾单子的小腿。我一骨碌翻身坐起，按亮电灯，房间里霎时安静，仿佛老鼠从未存在。

房门下堵住缝隙的旧布单子有些移位，我忽然想起前几年买的捕鼠笼还在阳台的角落，就下床开门，出去时把房门依旧阖严，找到捕鼠笼，又从冰箱里揪了一块大拇指大小的馍块，回到我的书房，依旧关紧房门。

这笼子的质量超赞，铁条作骨，铁丝拧网，黑漆涂抹保护，至今尚未见锈痕，只是许久未用，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当年住老式砖土房时，每次用捕鼠笼逮住老鼠之后，清空捕鼠笼后父亲都会用热水浸泡半天，然后晾干。父亲说，老鼠这东西精得很，被逮住后，会向同伴嘶叫报警，也会在笼子乱咬乱撞留下痕迹，警告其他老鼠别再上当，所以才会作如此处理。当然，近十年没用过的东西，就是有点痕迹也早就湮没无踪了。

笼门两侧有弹簧勾着，有活动的铁条圈做机关，将之拉到上面，就可以按下笼门上方的铁条打开笼子。有一根细铁条在笼子中间，两头都有小钩，我把馍块按在笼内的小钩上，然后歪倒它，用上面的小钩扣在笼门上方的横铁条上。如此，老鼠若钻进笼子吃诱饵便会拉动铁条，笼门被弹簧拉动闭严，将老鼠封在笼子里。做好这一切，我把捕鼠笼放在大衣柜旁，这是老鼠最易躲避的地方。

从茶杯里倒了点水净净手，拿张抽纸擦干，我关了灯继续上床睡觉。虽然思绪还有点乱，但我知道可以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似醒非醒间，我忽然听到“啪”地一声轻响，跟着就是老鼠惊恐的嘶叫声。我按亮点灯，果见捕鼠笼里多了一只老鼠，用牙齿不断啃咬笼壁铁丝，在灯光下慌乱地来回移动，身子滚圆小红鼻子很是显眼。木门下的旧布单子已经被拉开了半截。

这下安心了。我继续关灯睡觉，一梦到天亮。

起床后，我把捕鼠笼提到楼顶，下来告知妻子让她安心。

“会不会还有老鼠？”妻子还是有些不安，“这东西一发现就是一窝。”

“那是过去的事了，”我笑了，“老土房里，老鼠会打洞安家。这只老鼠也不知道公母，才进咱家没几天就被逮住了，估计也没有发展空间。”

我的小外孙得知逮到了老鼠，赶紧上楼看热闹，在写当天的日记时赞叹着老鼠真大，连连为我点赞。

周末休息时我打扫房间，才发现这鼠贼其实已经在我那大衣柜下面的小鞋柜里安了家，一条旧毛巾是它的窝，旁边是一小堆碎骨头什么的食物残渣。打扫干净后，鞋柜里的鞋也重新浸泡洗刷一通。那只立了大功的捕鼠笼，依旧放回阳台备用。

刊载于8月8日《颍州晚报》百味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