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RING FEST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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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3日是农历癸卯兔年腊月廿四，中国南方的小年。虽然从早晨开始，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但依然挡不住读书人的脚步。50余位书友从城市各个方向赶来，相聚在浙江图书馆曙光路馆文澜演讲厅，一起共读《简·爱》，重温经典。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都从这部被誉为“全世界女孩成长的必读书”中受到了人生启发。
这是浙江图书馆主办，钱报读书会、连麦杭州悦读会协办的文澜读书岛阅读沙龙组织的“重读经典”第二季的一场阅读分享会。
去年暑假，文澜读书岛开启“重读经典”系列阅读分享活动，从“《水浒传》究竟是不是毒草？”的话题开始，连续组织了对中国古典文学四大名著的阅读讨论，引导书友正确阅读和理解古典文学经典作品，受到广大青少年书友的热烈欢迎。于是，寒假刚刚开始，文澜读书岛就迫不及待地开启了“重读经典”第二季。这次，重读的经典是英国作家勃朗特姐妹的《简·爱》和《呼啸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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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男性化名和女性意识
分享会在声情并茂的朗读声中开启。浙江图书馆文澜朗诵团成员甘霞、蔡黎明朗读了《简·爱》精彩片段。当那句几代人耳熟能详的经典台词响起时，文澜演讲厅里响起一片掌声：“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儿姿色和充足的财富，我会使你同我现在一样难分难舍。我不是根据习俗、常规，甚至也不是血肉之躯同你说话，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对话，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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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简·爱》的是曾经留学英国，专门研究勃朗特姐妹的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青年讲师赵京京博士。她从勃朗特三姐妹的生平讲起。
1847年，出生于英国北部约克郡乡村的三姐妹夏洛蒂·勃朗特、艾米莉·勃朗特和安妮·勃朗特先后出版了《简·爱》《呼啸山庄》和《艾格妮丝·格雷》，轰动英国文坛。但为了容易出版，避免歧视，她们当时都假托男性化的笔名：柯勒·贝尔，埃利斯·贝尔和阿克顿·贝尔。
即便如此，当三姐妹女性身份真相大白之后，她们还是受到了诸多质疑。赵京京列举了英国著名诗人罗伯特·骚塞在给夏洛蒂·勃朗特的回信中毫不留情的批评：“写作不是女性从事的职业，也不应该是女性从事的职业。”英国文艺评论家乔治·亨利·路易斯的哀叹：“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已经被淹没了。女性正在全面占据主导地位。女性作家群体每年都在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成功。她们正在毁掉我们的饭碗。” 更有同为女性的评论家伊丽莎白·里格比的咒骂：“简·爱是一个彻头彻尾未经改造且不守规矩的灵魂的化身。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基督徒的气息。《简·爱》无疑是一篇反基督教的作品。贯穿始终的是对富人的安逸和贫穷者的匮乏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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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谴责和批评，让人看到了当时社会各界和文坛对女性的歧视，看到了勃朗特姐妹在作品中展现的女性意识的珍贵。
接着，赵京京又用《简·爱》中的精彩描写来分析简·爱身上体现出的新女性特征，以及她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她把书中的圣约翰·里弗斯与简·爱对照起来，让我们看到简·爱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敢于抗争的硬茬性格，自尊自爱、独立自主的人格，既热情奔放又冷静理智的性情，看到相形之下，圣约翰·里弗斯的自私、虚伪。赵京京博士认为，在这样卑微的男性形象面前，简·爱的女性形象和女性意识显得格外高大、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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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译林出版社的“蓝色经典”
这场阅读分享会是浙江图书馆和译林出版社合作举办的。在此之前，文澜读书岛已经和译林出版社合作过7场阅读分享会，这是他们的第8次合作。
译林出版社经典文学出版中心副编审鲍迎迎专程从南京赶来，向大家介绍了译林出版社的名著旗舰品牌“经典译林”丛书。从1993年开始，译林出版社以“一流作家一流作品一流译本”的原则，经过30年的努力，经历了5代更迭，终于把“经典译林”丛书打造成出版界的一流品牌。读者亲昵地称之为“蓝色经典”。央视“朗读者”节目指定“经典译林”为朗读标准译本。目前这套丛书已经收录了141部作品，全部都是精装全本，没有简写本和缩写本，囊括了最重要最受读者欢迎的世界文学名著，其中包括中国古典文学和现当代经典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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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简·爱》的责任编辑，鲍迎迎用了两个关键词谈了她对简·爱这个人物形象的理解。第一个关键词是“无畏”。她认为，简·爱是一位无畏的女性，一位硬茬的角色。她父母双亡，收养她的舅舅又去世很早，从小就在舅妈和表兄妹的欺压、虐待下过日子。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简·爱却养成了敢于反抗的性格，令人敬佩。第二个关键词是“果决”。在罗沃德寄宿学校稳定工作后，简·爱毫不犹豫地果断选择离开。自己写广告、登报纸，收到offer之后第一时间就打包行李走了。在那个年代，无亲无友的她并不懦弱，敢于勇敢地迈出这一步，让鲍迎迎非常欣赏。估计这也是很多女性朋友喜欢简·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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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简·爱》中认识英国和英国文学
主持阅读分享会的是文澜读书岛发起人劳月。他举出了4个关键词来解读《简·爱》。一是“庄园”。从勃朗特姐妹到简·奥斯丁到狄更斯，英国文学中最常见的场景就是庄园。二是“绅士”。英国文学中最著名的人物多是绅士，英国演员骨子里就具有绅士的优雅气质。三是“女巫”。虽然《简·爱》中只有一个罗切斯特假扮女巫的情节，但是英国文学中女巫形象实在不少。四是“管家”。有庄园自然就有管家，管家在英国文学中具有重要的作用。他说，这4个关键词组合起来，便构成了英国独特的人文环境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化——欧洲最完整和稳固的封建制度及其文化。读经典，既可以读情节，读人物，也可以从中认识独特的文化。
劳月特别欣赏《简·爱》中体现的女性自立、自尊、自强的平等自由价值观。他特别用上一场文澜读书岛阅读分享会讨论的《追风筝的人》来对比。简·爱虽然贫穷，却自爱、自重、自立，比《追风筝的人》里面穷人对富人的忠诚以及富人的居高临下优越感，无疑要高明和深刻许多。他强调，这就是经典作品与畅销书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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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和中学生的看法
周嘉斐是山东大学中文系的大三学生。去年暑假时她曾经来分享过阅读《红楼梦》的感受。这次她又来分享阅读《简·爱》的体会。
在初中时，周嘉斐就读过《简·爱》。当时她一心只想着浪漫爱情，盼望着简·爱和罗切斯特先生在一起，不能理解两个深爱着的人怎么忍心就这样断绝联系。今天回想，她觉得当时的自己确实非常幼稚、传统、保守，把人类幸福简单定义在爱情之上。如今再读，她的心路历程却和当年完全相反。她看到书中充斥的绝望感和坦率的欲望。一方面，简·爱崇尚文雅、丰富的精神生活；另一方面，她需要让自己的价值观受到充分尊重，保持人格的高洁与纯净。这种对自身懦弱处的敏锐察觉与反省所反映出来的现代性，令她感到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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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这是一部关于女性成长的小说。从中可以看到女性主义主题在文本中的兴起，让人们知道女性也有走进广阔世界的渴望，女性也想突破传统生活来实现人格的自由。但全书依然暴露出受到男权话语操控的痕迹，尤其是爱情结局的完满，是生硬而充满缺憾的。简·爱作为一个女性独立个体，到最后还是放下了事业和追求，投入了爱情的怀抱，达成了一种生硬的平等。
有趣的是，分享会上还有一位大四学生对《简·爱》的结局也提出了疑问：简·爱最终获得了一笔遗产，所以才能回到罗切斯特的身边。这样一个成长的结局，是否意味着成长的标准与金钱和社会地位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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泮俨朗是来自仙居的初三学生。她谈了自己阅读《简·爱》之后的感想。首先，她非常欣赏简·爱的爱情观。敢于冲破世俗，追求理想的爱情，在当时的女性中是一个鹤立鸡群的存在，令人向往和钦佩。其次，她欣赏简·爱对金钱的淡漠。即便最后她得到了一笔财富，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能够平等地站在罗切斯特的身边，给人一种坚强的感觉。再次，她认为一定要去读原著。读了小说原著之后，觉得和电影完全不一样，更加深刻，更加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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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总裁、男性视角以及经典的现实意义
那天阅读分享会的气氛非常热烈，书友们抢着发言，其中不乏亮眼的场面。
书友风信子诙谐地把《简·爱》比作维多利亚时代的“霸道总裁”和升级版的“灰姑娘”故事。两个人一见面，弱小的女主就救了男主，后来又把男主从火灾里拯救出来。两人历经磨难，终于要踏上婚姻殿堂了，又飞来横祸，不得不离开。再经过种种曲折，最后终于走到一起，让读者看得很带感。
接着，她又把夏洛蒂·勃朗特以及她创作的简·爱与同时代的张爱玲、许广平做比较。同为女作家的张爱玲写了那么多书，可是遇到胡兰成后却说了一句“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许广平与鲁迅同居后，曾想出去工作，但在鲁迅的劝说下，还是放弃了，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们与简·爱一比，你就知道差距有多大。她很动情地说，在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了当时的中国是多么落后，那种落后不是经济上的落后，而是精神、文化上的落后。于是，她强烈认为，我们不得不敬佩简·爱，敬佩夏洛蒂·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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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会上发言的唯一男性是一位IT工程师。他把《简·爱》与《平凡的世界》当做女性和男性自立自强的文学样本，认为这两部小说中的形象太过单薄。他提出一个疑问：如今，像简·爱和孙少安、孙少平那样去规划自己的人生，在男女青年中究竟还有没有影响力？女性对男性绝对的忠诚和爱慕，或者女性的自省自立，是否真的被现在的青年接受？文学的理念和现实生活是否还有距离？最后，他问了一句话：“你是否愿意指导自己的女儿这样去选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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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性视角的观点立刻遭到了反对，一位退休大学教师发表了不同看法。她认为，对于人生观价值观处于开启阶段的年轻人来说，《简·爱》与《平凡的世界》的借鉴意义是有必要的。这个借鉴意义就是帮助你丰盈自己的内心，坚定自己，遵从内心的选择，而不仅仅只是一个职场规划。比职场规划更重要的是博大精深的人文情怀。这种人文情怀才能推动人类的发展和进步。《简·爱》与《平凡的世界》这样的经典，永远值得流传，而且永远会给新的一代带来不同的启示，永远会成为我们精神上的引领。
阅读分享会一直延续了将近3个小时，才不得不打住。正如主持人劳月所说，文澜读书岛的分享讨论总是那么热烈，总是那么突发奇想，总是那么精彩纷呈，给人以新鲜的启发和思考。分享会刚刚散场，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期待三周后的《呼啸山庄》阅读分享会了。
本文2024年2月6日首发于潮新闻客户端。发表时有删改。
本文图片摄影：姚亚萍、寿葛平
本文短视频拍摄制作：沉言静思
本文播客制作：郭梦慧、周婷
文首题字：沈强民
文末篆刻：孙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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