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元宵夜，欧阳修泪湿春衫䄂

文/张虎岗

1036年的元宵夜，开封的夜市与往年一样灯如白昼，人流如织。

对于生活在宋朝的人来说，如果要选一个最喜欢的节日，元宵肯定高票当选。

因为古代的人不像现在一样可以在晚上随意走动。那时，一到晚上就会宵禁。如果半夜里在街道上被官府抓到了，又说不出正当的理由，就有可能被打屁股。

但是元宵节是个例外，这一夜可以彻夜狂欢。

北宋的元宵节假期是从正月十四到十八，足足五天。

其实元宵节的气氛从年前就开始了，在街道上每天都有各色艺人表演绝活，魔术、杂技、说明、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节目内容比现在的春晚还要丰富。

到了晚上，从皇宫大内到市井坊间，各种花灯更是争灯斗艳。有的花灯竟高达五丈“琉璃灯山”，上面有各色人物，活动自如，栩栩如生。

除了花灯，还有烟火。

但是在万千欢声笑语观看花灯的人群中，欧阳修的心情和这个夜晚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年，欧阳修30岁。

看着别人成双成对，他却形单影只，因为去年和他一起看灯的那个人再也不见了。

去年和他一起看灯的是他的夫人，一个姓杨的女子，才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华。

杨夫人是前年五月娶进门的，第二年九月就离世了，只陪他度过一个元宵节。

可是今年，灯火依旧，佳人却不在身边。像远处绽放的绚烂烟花，只在他的生命里绽放了刹那，就永远地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里饱含了泪水。

或许他还想起了他的第一位夫人。

他的第一位夫人胥氏是他老师的女儿，结婚那年他才25岁。婚后第三年胥氏便留下一个还没有满月的儿子，带着种种不舍离开了人世。

欧阳修真是命苦，短短三年，连丧两妻。

是的，和普通人相比，欧阳修的命的确是苦了些。

欧阳修出生那年，他的父亲已经56岁了，真正是老来得子。

4岁那年，父亲去世，家里失去了顶梁柱。他的母亲郑氏29岁，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为了生存，他们离家去投奔欧阳修的叔叔。

叔叔家也不是很富裕，没有钱供他读书。他母亲当他的启蒙老师，用芦苇秆在沙地上写画，教他识字。

从此，留下一个画荻教子的故事。

后来，母亲把自己知道的教完了，他就到读书人家去借书，边读边抄，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好在他的悟性也高，写得一好文章。有人看到他写的文章，高兴地对他母亲说：“你的孩子是个奇才！他日必然闻名天下。”

1028年，22岁的欧阳修携带自己写的文章拜访了当时学士胥偃。胥偃看到他的文章，大为称赞。

1029年，欧阳修随胥偃来到开封，入国子监考试得第一；秋天，参加解试，又得第一。第二年正月参加礼部省试，又得第一，可谓“连中三元”。一时间风光无两。在三月殿试中又取得了第十四名，从此正式进入官场。

1031年，欧阳修娶了胥偃的女儿，恩师变成了岳父。

可是现在，物是人非，两位夫人都先后离去。

想到这里，欧阳修忍不住悲从中来，泪如雨落。他用袖子擦了又擦，不一会儿整个袖子也被泪水染湿了。

颗颗泪珠滴在衣袖上，千般思绪化作痛彻心扉的诗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