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高中的时候，离开家乡到县城上学，需要在学校寄宿，每学期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读大学的时候，除了专业课之外，还上过校外的电脑班，营销策划班，还自学了摄影。那几年,母亲成天用不信任，怀疑的眼神望着我，父亲则不同，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为了供养我上学，父亲到集市上倒腾二手家具，卖苇子，做牲口经纪人，冬天天再冷，夏天天再热，都阻挡不住他谈生意的脚步。立秋时节，家乡举办蟋蟀节，他用家里闲置的房子开宾馆开饭店。在我上学这件事上，父亲没有向任何亲戚借过钱。父亲是用他自己的力量把我托举到他能够得着的高度。如今想来，其实父亲的心里也没底，也担心自己投资无回报，这个女儿不一定培养得出来。只是他是一个男人，他是一位父亲，他做不到像外人，像母亲一样打击自己的女儿。九十年代的农村，一个农村家庭供养一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很吃力，比起读高中，读大学，农村的父母更愿意让孩子读中专。女儿不过是喜欢读书，喜欢上学，开明的父母都会支持女儿。因为经济原因断女儿前程的毕竟是少数父母。
我读高中的时候，一位在机关单位工作的表嫂设置各种障碍，在亲戚聚会的场合打着为我们家好的旗号“教训”母亲：“小姨不该让表妹上学，两个表弟将来还要盖房子娶媳妇，把钱都花在女儿身上不值得。”母亲是个胆小随和，没有主见的人。她听进去了亲戚的话，她做不了我的主，更做不了我父亲的主。对于母亲的亲戚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对于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父亲是生气的，愤怒的。见我迟迟不辍学，那位表嫂到处宣扬有个姨家表妹家庭条件不好还上学，弄得我小小年纪在整个县都赫赫有名。年少轻狂的我曾经立志：将来我一定混得比她好。参加工作两年后，我就转变了想法。那位表嫂没有等到正式退休，因为各种不可言说的原因，早早的办理了内退，成了秋后的蚂蚱。她对帮衬、提拔过的亲戚家的小孩，要求回报，要求对方对她家感恩戴德，把她当作再生父母，这让受过她家恩惠的人非常反感。最后弄得众叛亲离，没有亲戚可走。工作后，我两次在公共场合遇到她，她试图改善关系，我冷下脸，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前些年，她还通过亲戚给我父母递话：“小姨家表妹结婚，我不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谁稀罕和她来往！学生时代，我争强好胜，喜欢和同届读书的表哥，和同桌的女生比成绩。步入社会后，才发现学习成绩好坏和社会生存能力是两码事，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和学习成绩没有直接关系。对于我高中时代的雄心壮志，大学时代的各种折腾，父亲是担心我折腾不出名堂，一事无成，过刚易折。少年时代，学习成绩的优秀造就了我的自信，自负，但那时的我除了智商尚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优点。成年后，工作上的如鱼得水，事业上的节节攀升又一次成就了我。当我一路披荆斩棘奋斗出一方舞台，当我的作品遍布大江南北，当我的足迹踏遍五湖四海，父亲心里是自豪的，嘴上是低调的。邻居问他：“你女儿做什么工作？每个月挣多少钱？”父亲说：“她一个打字的，挣不了多少钱。”父亲穿着我给他买的鞋子去和老伙计打牌，牌友问他：“你这鞋子看着质量好，多少钱？”父亲张嘴就来：“二三十块钱。”牌友继续问：“哪里有卖的？我也去买一双。”父亲说：“女儿给带回来的。”牌友摇摇头：“那就算了，你这老伙计呀！”我幼年时，父亲身上的衣服洗到发白都舍不得扔，出远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父亲上了年纪，衣服，鞋子都穿不过来。父亲穿着我给他买的衣服，鞋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刚开始，我给父母也就买买外套。渐渐地，我发现父亲脚上穿的都是地摊上5元，10元的鞋子。鞋子便宜，质量差，穿不了几天，鞋底就坏了，需要打鞋掌。父亲原本就是汗脚，又爱运动，穿质量差的鞋子，就更容易臭脚。如今，父亲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衣服，鞋帽都是我打点。作者简介：徐俊霞，媒体撰稿人，笔名：海风，微信公众号：齐鲁海风（ID：haishangfeng2016)，擅长创作亲子、情感、职场故事，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和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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