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一沓大红的纸包,我感到沉甸甸的,这里边装的不是钱,是亲朋好友们的一片片真情厚意!
□路一鸣
在老家的宅基地上翻盖新房一直是老公存在心中的念想,那是父母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是故乡留在心里的一个永久的符号,即使在城市里漂泊了几十年都无法淡去。
要盖就盖呗,我不再阻拦,反正如今有建筑公司承揽工程,包工包料很省心省事。其实,那是站着说话不害腰痛,世上最麻烦的事就是砌房垒屋了,起码在上辈人那里,给儿孙盖房娶媳还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在我们那里,有几个儿子就建几处房,建好了房才有给儿子“谈婚论嫁”的条件。等张罗着给儿子把媳妇娶到家,做父母的才算完成了这辈子的责任和心事。父亲为我的三个哥哥盖房子的艰辛至今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盖起三四间的土坯房要耗上一年的工夫,春天夯地基,夏天砌墙上梁,秋天才能把屋泥好了彻底完工。父母常常因为差钱缺料愁得整夜叹息,盖一处屋要扒好几层皮,真是说不尽的辛苦和艰难。家乡有句老话,“与人不谋,劝人盖屋”,由此也可看出建一处房子有多么让人心力交瘁!
老公和我抱着“盖着玩”的心理,在今年的春天隆重地打下了地基。一直生活在老家的哥哥嫂子其实一天都没有离开工地,他们需要在工歇时给施工队上烟泡茶,需要定夺一些细枝末节。有一天突下大雨,哥哥嫂子为了让那小山一样的水泥免遭雨水,自己淋了个落汤鸡一般。他们也都是快古稀之年的老人了,竟然受那样的辛苦,让我们很是不落忍。那份责无旁贷任劳任怨的态度更让我们感动,哥哥总是说,“盖屋是大事呢,哪能不上心!”
还有让我们感动的是,从开工之日起,亲朋好友东邻西舍都给了我们很多意料之外的关心和帮助。有的拎来几条烟,有的提来几瓶酒,还有的送来从菜地里刚拔的新鲜蔬菜,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诚恳谢绝,但他们的言语更诚恳,“你们当然不少钱,但盖屋是大事,我们帮不了大忙,只是一点心意……”这份情谊让你不得不收下来。
建设了一段时间后,上梁的日子到了。开工有讲究,要喝开工的喜酒,上梁就更隆重了。选好良辰吉日,摆好祭天拜地的鸡鸭鱼肉,一大串喜庆的鞭炮在半空中响起来,房梁上挑起了火红的绸布,与红绸子挂在一起的是栗子铜钱串起的吉祥物。房梁上贴上了红红的对联,上联是“擎天白玉柱”,下联是“架海紫金梁”,据说自古上梁都是写的这两句。那天一大早,本家一个大家族的老老少少放下手头的事,都赶了过来。哥哥嫂子教导着我们有条不紊地焚香磕头,那一刻,你的心中充满对天地祖宅的无比虔诚和敬畏。一项项日程进行下来,让你感到这上梁的仪式,不只是隆重,简直是很神圣很庄严的一件大事了。
热闹喜庆中,一个个红包递到了我们手中。叔伯兄弟、堂兄弟有十几家,东邻的李家兄弟俩,西邻的姜大哥弟兄仨,小学同学小泉大鹏,外村的姐姐姐夫,还有我娘家的哥哥弟弟们,来的亲友简直数都数不过来了。红包接在手中,有的200元,有的300元500元。我们一个劲儿地言谢婉拒,感觉给乡里乡亲添了太多麻烦。颇懂老家礼俗的嫂子说:“这是些吉利,也是祖辈传下来的风俗。盖屋是大事呢,都想着来帮一把的。”
那一刻,我陷入了回想,儿时的记忆中还真的有这种印象。父亲忙乎着盖屋时,上梁的日子也是大娘家蒸来一提篮饽饽,婶婶家提来几扎子面条,舅舅家割来几斤新鲜猪肉,其他亲朋好友也是能添砖的添块砖,能加瓦的加块瓦,要不就义务地帮几天工。亲朋好友家盖房子时,父亲也总是想着能帮些啥忙送些什么应急物品。想想那时候,盖房这样的大事,没有多少人家钱足够花料足够用,到上梁的关键时刻,工程已经进展到一大半,建筑用的材料以及招待需要的食物都已捉襟见肘,这时候亲朋好友一起帮扶一把,便能顺利地完工。
过后仔细回味,也许这就是一种世代沿承的传统。在那贫穷艰难的岁月,就是靠着这种亲朋好友间的相互援助,祖祖辈辈才垒起了一间间赖以生存的房子。今日虽然经济条件大为改善,盖处房子轻而易举,但在农村的乡亲们生活中,仍是一件大过天的事情,互帮互助的意识根深蒂固。虽然不需再送饽饽送面条了,但奉上一个红包,就表示了一份雪中炭锦上花。同时,他们送来的还是一份吉利和祝愿,期望你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住上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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