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的母亲 |
谷伟学
人们说:岁月能淡化感情,能抹平伤痛。想写写母亲倾诉我那绵绵思念,多少次提笔,无数次泪眼朦胧!母亲李芳兰是大西北甘肃的农村妇女,在以“三寸金莲”为美的年代里裹了脚;从此束缚了母亲七十多年。母亲没有自己的事业,唯一的事业就是儿女。
“羊有跪乳之恩,鸭有反哺之情。”我军(警)旅生涯二十六载,不能回家陪母亲,尤其是逢年过节……转业首都北京工作后,只要我一到家,她就会一边忙忙碌碌给我准备饭菜,一边弯下腰从柜子里取这找那,存了一两年的葵花籽和蜂蜜端上了桌。还自言自语个不停:这孩子大老远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妈多少有个准备;你看这炕上脏兮兮的,院子也没顾得上打扫,让人家“公家人”笑话。我在外三十多年,回家一般不给家里打招呼,因为怕给她们添麻烦;有一年,我在贺兰山当兵,请好了假回家过年,由于有任务没能成行,听说爸爸在大山上转了半个月,妈妈在我离开家的路口一直等到大年三十。
母亲生性刚直要强,事事不愿落在别人的后面,用自己羸弱的身体苦苦支撑着这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孩子成活了七个,由于生病没有奶水,母亲到处求人给帮忙,有同岁的孩子就让留些奶。爷爷奶奶由于生活困难分开而过,我家和叔叔分别照顾。为这作为“长嫂”的妈妈背了不好的名声。记得爷爷患有哮喘病,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母亲也患有气管炎,整天挣工分,一日两餐的忙碌着。大姐远嫁后家里困难的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给本来就贫困的大家庭雪上加霜。谁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母亲说谁要是不同意接济姐姐她就跟谁急。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没有费用我一直“走读”,每天天不亮就被母亲叫醒,热乎乎的面“糊糊”就端了上来。考上高中,五十多公里的路程必须住校,周六回来周日走,母亲提前准备好吃的就上山耕作去了。记得有一次,家里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拿了,母亲从邻居家借来了两碗玉米面,然后煮了一锅没剥皮的土豆,两者相拌后搓了十个玉米饼子。母亲的右手掌布满大口子,黑的东西渗入很粗糙又明显。那次我离开家门的时候,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送我上路,我也“五味杂陈”,眼泪在眼里打转。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母亲拿出一个白纸盒幽默地说:拴平(乳名),妈在马路上拾到这个你喜欢吗?我一头雾水,喜欢又没钱买?随后她神秘地真取来了白球鞋。我感动的哭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穿买的鞋,
母亲没有正儿八经过过一次生日,但孩子们的生日一个不忘;不论我在宁夏银川、内蒙古乌海,还是北京,每年的生日她都在老家张罗吃长寿面,还做我喜欢吃的家乡饭。
母亲喜欢养花,老家四合院里外空地种了许多,给家里带来生机和活力;童年的记忆里,母亲喜欢坐在上房台子上作针线活。缝缝补补是母亲的习惯,她的针线缝过岁月也补过风寒。过日子十分节俭的母亲临去世前,她的毛背心前襟下面还缝着两块布块抵脏;但她对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都好呢,谁家有个婚丧嫁娶、大病小灾,母亲都积极帮忙热情张罗。村里有位兄长家庭贫困,往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只要到了我家,母亲肯定会热情接待他。
步入老年后,母亲离不开药,有时一天得吃好几种,虽然不识字,却没有一次弄错过,归置的清清楚楚,没出过一次问题。爸爸却不是这样啊!
母亲是个很注重名节和口碑的人,教育我们做人要走得正行得端,不能让人家指脊梁骨。母亲有时也很辩证的说:世上没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称职的家长,子女不懂珍爱他人,绝对是父母教育的失败;不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对周围人发脾气,然后又渴望人家谅解你等等。
二〇〇一年以后,只要我回家我就找理由跟母亲一起住宿,陪她说说话拉拉家常;但给母亲洗一次澡、捏一次脚的计划一直没能实现,因为每次都遭婉言谢绝。在母亲七十二岁的生日时,我在家乡甘肃电视台给母亲点播了一首生日歌曲祝福生日,看得出母亲非常的高兴。
二〇〇五年底,我转业到北京工作后比部队方便。母亲脑出血,我们诊疗比较及时,没有留下大的后遗症。这期间我将母亲接到北京呆了大半年。期间,我陪她到处去逛逛,见见世面;父亲母亲出生在黄土高原,没有去过南方的经历,我和司机一起开车陪她到天津看渤海开眼界。父亲母亲高兴得脱掉了鞋子,像孩子似的玩起了水。
二〇〇七年底,母亲晕倒在四合院里的土炕沿上。第二次脑出血,这次她没能幸免,导致了母亲半身不遂,直至去世。
从小养成习惯,进门就喊妈,只觉得是一件平平常常的称呼,现在却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好多事都可以等,只有尽孝不能等,因为父母不会在原地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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