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
我一向对冯小刚导演的影片极为喜爱。但是,看了冯导新片《一九四二》后,实在是感到冯导这回有失厚道。
影片讲述的是1942年河南大灾荒的事情。当时由于连续大旱,整个河南境内遭受前所未有的大灾,大片土地粮食绝收。按理说中国如此之大,面对灾荒完全可以进行救济,哪怕是有限的救济。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当时正处于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政府已经自顾不暇,结果导致光饿死的灾民就达好几百万。
了解完这段历史之后,人们不难发现,这是一场灾难,而且较之其他灾难,这场灾难的基调就是两个词——惨烈和绝望。
历史无情地告诉我们,有一种灾难是极端残酷的,在这种灾难面前,人除了等死或铤而走险之外,根本毫无办法。1942年河南大灾荒就属于这一类。如果放眼国际的话,欧洲的黑死病、美国当年的西班牙流感都属于这类。更令人遗憾的是,不论是黑死病,还是西班牙流感,当时的人们还是在政府的组织下进行应对的,没有造成失控。但1942年的河南灾民基本上是处于一个动乱的社会环境,因此处于涣散和无组织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丛林法则支配着一切。对此冯小刚也不隐讳,在他的《我把青春献给你》书中就曾提到,当时逃荒的灾民队伍中,只要有谁一倒下,周围马上就有人围上来抡刀把这个人大卸八块充饥。显然,这时候的人和野兽的界限已经非常模糊了。
这听上去有些难以接受,其实想想也正常。当一个人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也就基本顾不上什么道德了。当然,我们不排除在这种绝境之中也会有人性的闪光,但在那种绝境之中,看似残酷的丛林法则反而更实际和人道一些。因此,综观欧洲电影和好莱坞历史,你也找不出一部表现黑死病和西班牙流感的影片,道理很简单,一是作为理性丧失、几近沦为兽的人已经没有可表现的价值；二是表现处于绝望、最终毁灭的人群的惨烈作品,不管您拍得如何精美和催人泪下,最终给人们带来的除了感官的刺激和情感的折磨外,大概就是十足的凄惨可怖。从艺术的观点来看,这些人物的命运和遭遇既不是悲剧,也不是正剧,而是彻头彻尾的惨剧。
也正因为如此,好莱坞的灾难片不管惨烈到何等程度,最终仍然会让人们看到希望,使人性时时洋溢出正直、善良的光辉。比如即便在顶级灾难片《2012》中,就算是世界被毁灭了,编导也给人类留下了几艘象征未来希望的方舟。
无疑,作为《一九四二》的编剧,同时也是那场灾难中逃荒者后代的河南人刘震云,发自内心地对这场灾难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感情,而且还影响了冯小刚,这都是无可指责的。但是,个人的感情是一回事,把这种感情拿出来用艺术品的方式来表现却是另一回事。这样一场彻头彻尾的惨剧,到底有多少艺术表现的必要和价值,的确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无疑,1942年河南灾民的遭遇是值得同情的,但是,归根结底,这是一个特殊历史时期中特殊人群的故事。换句话说,是种种特殊原因造成了这群人物的命运,它既不具备普遍性,也不具备典型性,更谈不上什么“民族史诗”、“民族精神”。整部电影无非是对苦难和悲惨毫无价值的展示,除了让人在感官上遭受一番凄惨的轰炸外,实在没有任何超出现象之外的意义和价值。也正因为如此,无论冯小刚请来了怎样大牌的好莱坞巨星助阵,还是将那场灾难拍得空前触目惊心、惨不忍睹,也改变不了此片内涵的空虚本质,同时也注定了该片不管耗资多少,都不可能在国际影坛上占有一席之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