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查尔斯·巴伯芝 翻译:史曙辉
宇航员们不喜欢被称作“英雄”。他们指出:一次成功的宇宙飞行需要千万个工程师、科学家和技师们的幕后艰辛努力。这话实在正确:在1966年,航天史上最辉煌的时代,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花掉了美国政府全部预算中的4.4%,在相关代理业务中雇用了大约40万名工人和承包商。
但这话却无济于事。就拿尼尔·阿姆斯特朗这位乘“阿波罗11号”,于1969年7月20日实现人类登月梦想的伟大宇航员来说吧,反个人英雄主义的抗争显得尤为徒劳。他带领一班人的月球之旅,电视上同步直播,全世界都入迷了。一返回地球,宇航员们就被团团围住。总统们、首相们和国王们争相和他们一起风光。然后,学校啊,摩天大楼啊,道路啊就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然后,35天内,他们旋风般地到25个国家进行访问。
作为登上月球的第一人,阿姆斯特朗得到了最大的一份荣誉。但一直以来,他坚持认为,宇航员广受欢迎的“硬汉”形象是被夸大了；他们所冒的生命危险,其实和普通人鼓起勇气去看牙医差不多。
“天哪,我不喜欢风险。”在这次重大宇宙飞行之前,他对一位记者说,只要正确地执行命令,宇宙飞行和调制奶昔一样容易。
作为大众偶像,宇航员们具有诸多“光辉品质”:勇敢、进取心强、大男子气概……事实上,这些远不是故事的全部。在莫哈维沙漠中的爱德华兹空军基地,坐落着美国试飞员训练学校,阿姆斯特朗曾多年在那里驾驶军用飞机。学校的校徽是一把计算尺压在一架战斗机之上,寓意是强调严谨精确的作风。难怪在2000年一次讲演中,阿姆斯特朗如此勾勒自画像:“我是,而且将永远是一个脚穿白袜、口袋里套着防笔漏墨衬里的呆气工程师——他专心于蒸汽特性表,热爱自由体图解,受伟大的拉普拉斯鼓舞,被可压缩气流推动。”
他具有工程师的拘谨,又夹着一份与生俱来的腼腆。即使在宇航员们中间,阿姆斯特朗也是出了名的“冰领导”。迈克·柯林斯是阿姆斯特朗率领的这次历史性登月任务的一名队员,他喜欢他的指挥官,却若有所思地打趣:“除了表层,尼尔从不倾诉任何东西,连表层也是有限的。”
在登月模拟训练过程中,曾有一个著名的事件:那天阿姆斯特朗正在练“飞床”,它的学名叫飞行实验器,用于训练宇航员进行垂直起飞和降落。这种机械装置很难操作。突然间,“飞床”从阿姆斯特朗手中失去了控制,接着撞到地面上,爆炸了；就在撞地前几秒,阿姆斯特朗及时从驾驶座上弹射而出,并成功地打开了降落伞。着地之后,阿姆斯特朗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从容地走回办公室,去忙余下的事了。
这种镇定自若的品质在登月的一刹那大放异彩。当他驾飞船迫近月球时,却发现原定登月点布满了巨石,于是阿姆斯特朗只好开动飞船上的老式电脑,控制住飞船,手工操纵它在月球表面上掠行,最后终于找到一适宜地点降落。事后才发现,当他选好登月点时,油箱里只剩下区区25秒的燃料量。
登月之事已过去将近半个世纪了,许多参与者也相继离世,“阿波罗工程”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走进历史。尽管如此,这件20世纪的大事在遥远的30世纪也很可能被广泛地纪念。尽管登月计划是在冷战猜忌和国家对抗的背景下诞生的,但迈克·柯林斯仍在多次采访中深情回忆那段全世界人民团结在一起的短暂时光:“人们不是说‘你们美国人成功了’,而是欢呼‘我们人类成功了’。我认为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短暂,然而精彩。”
这次奔月飞行所带来的最意想不到的后果,是人们对地球本身的态度有所改变。太空其实很美丽,但它是朴素的、几何学的那种。行星们与恒星们按照牛顿定律,有规律地划过宇宙,这奇观激发爱,但这更唤起一种敬畏之心、惊叹之情。
至于阿姆斯特朗本人,他的含蓄拘谨并不是无限度的。他的一张著名照片显露了这位“冰指挥官”的真面目、真性情,那是他和巴兹·奥尔德林一起完成历史性的月球行走之后回到登月舱里的情景:身穿航天服,三天未刮的胡子怪惹眼,显然精疲力竭了,但他脸上却舒心地咧嘴笑着,那是一种自然的、如释重负后的快乐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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