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与我同住一栋大楼。二十年前邻里都这么叫她,所以就一直延续着。平日里乘电梯时偶尔碰到,但相互并不言语。只是觉得这个老太有点与众不同,很慈祥,很文化。
大楼设有门卫室,保安则由四名中年妇女三运转,其中数小岑阿姨做门卫的时间最长,也最喜欢与业主攀谈、打听,像“私家侦探”,大楼里二百多户业主的情况她都能“如数家珍”,谁家的儿子要结婚了,谁家的女儿要离婚了,谁家的老公中风了等信息,都是由她传播开来。而澹台阿姨的姓氏、身世有些特别,自然成了小岑阿姨百讲不厌的故事。
澹台阿姨是江苏吴县人,年轻时家境殷实,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解放前,丈夫在上海一家银行做襄理,解放后也一直在银行工作,而澹台阿姨则当全职太太,在家抚养两个儿子。未料,“文革”期间,丈夫不堪忍受无休止的审查,撒手而去。为了生存,澹台阿姨被迫无奈,走出了家门,到里弄生产组上班。后来,大儿子上山下乡,只剩小儿子与她相依为命了。
当时为了养家糊口,也没想许多,但十多年后澹台阿姨却从生产组光荣退休,还领上了养老金。没过多久,大儿子回城,小儿子也进了工厂,生活一点点好了起来。几年后,因住房困难,大儿子成家后便“落户”到了女方。那时,尽管日子与现时相比很是艰苦,但幸福指数一点也不比现在低,逢年过节,亲朋好友走动频频,亲情友情很浓。
上世纪90年代初,遇上拆迁,澹台阿姨一家从市中心搬到了这里居住。起初生活平静如常,但随着房价的不断上涨,兄弟阋墙。大儿子认为澹台阿姨偏袒弟弟,从此便少有来往。而小儿子成家以后,婆媳关系不和,待一手带大的孙子考进外地的高校后,澹台阿姨便更是孤独。
今年寒冬时节,小时候落下的支气管炎又复发了。为了不影响上班,我便早早起床,赶到中心医院打点滴。待我坐下时,环顾四周,发现已有不少老年人,而且还看到澹台阿姨在我的斜对面,背我而坐。等护士把针头扎好,我便开始闭目打盹,可澹台阿姨与旁边的几位老太的聊天声不时传入耳中。
“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一个人到医院啊?”“儿子要上班,我身体蛮好,不要紧的。”澹台阿姨答道。“你儿子待你好吗?”“蛮好。”对面的老太插话道:“我四个小孩对我们两个老的很好的,前几天,每个人送来两只大闸蟹,很贵的。”语气颇有点夸张。老太话音刚落,澹台阿姨则说:“我大儿子前几天也送来10只。”口气则轻描淡写。我很是吃惊。
几个老太相互攀比、争胜、豁胖,很逗,很有趣。不过,在我看来,这些老太或许也像澹台阿姨一样,谎言背后有着难以诉说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