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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与“老鼠嫁女”
正月与“老鼠嫁女”
尹荣方
  尹荣方

  闲来无事,翻检书橱底层的书籍时,赫然见到一张旧年画,纸面已泛黄发脆,但画面犹清晰鲜艳,是所谓“老鼠娶亲图”,画面中之群鼠,呈直立状,穿红着绿,或扛旗、或打伞、或敲锣、或吹喇叭,又有一些鼠,抬着花轿,轿内坐的是鼠新娘。

  从前民间有“老鼠嫁女”之说,因之形成民间的祀鼠风俗。老鼠嫁女之日,各地不同,或在正月初一,或在正月十一、十二,或在正月十六,湖南一带则在二月初四。台湾民谣说:“初一场,初二场,初三老鼠娶新娘。”可见那里老鼠嫁女在初三。北京顺口溜云:“十七、十八,耗子成家。”则北京地区的老鼠嫁女日在正月的十七、十八了。有些地方民间传说称老鼠娶亲是“初七娶,十七嫁,二十七添娃娃”。

  老鼠嫁女,是民间带有巫术性质的祭祀、禁忌习俗,顾名思义,是民间苦于鼠患,又灭鼠无门,于是对老鼠产生一种畏惧心理,幻想用堂皇的方式将它们“嫁出去”。江南一带,老鼠嫁女日前夕,家家炒芝麻糖,说是老鼠成亲的喜糖,实际上是祭鼠的祭品,祭品各地不一,除了糖果,常用面饼、米饭团、粮豆、爆米花等。老鼠成亲日,儿童最为兴奋,他们把糖果、糕饼等食物置于床下、墙角或鼠洞前等老鼠出没之处,又敲打锅盖等什物,为老鼠催妆。从前镇江民间,儿童于此日常唱的儿歌甚有趣:天上有个月,地下有个阙,打水蛤蟆跳过阙。我在苏州背砻码,看见老鼠嫁女儿,龟打箫,鳖打鼓,两个刚虾朝前舞,乌鱼来看灯,鲢鱼来送嫁,一送送到桥顶上,一跌仰把叉,一路哭到家,告诉姆妈,姆妈要骂,告诉爹爹,爹爹要打。

  此儿歌极富童趣,可以想见彼时儿童诵唱时的欢快。有的地方孩子们还在祭品上插上纸花彩,配上小油灯为老鼠成亲的迎亲行列照明。

  祭祀老鼠的活动,伴随有不少禁忌,如有的地方老鼠成亲日人们灭烛早睡,禁忌吵闹,怕惊动老鼠;有的地方此日厨房不能动刀,称为“鼠忌”。湖北民间以为惊鼠一日,则终年不太平,当地谚语说:你吵它一天,它吵你一年。

  从民间对祭祀老鼠,且祭祀日多有禁忌的习俗看,民间对老鼠是怀有敬与畏这样的心理感情的。

  但值得注意的是,民间的“老鼠嫁女”习俗表现的社会心理似十分复杂,从老鼠嫁女习俗的全过程看,在展现不得罪老鼠甚至对老鼠尊敬有加的同时,却也表露了欲驱除甚至杀戮老鼠的内容。如很多地方老鼠娶亲日的第二天,都有塞鼠洞,放猫逐鼠以绝鼠患的活动。湖南从前的“老鼠娶亲”儿童游戏,显然也蕴有逐鼠灭鼠的意思,这个游戏通常要由十多个男女孩子参加,由一女孩扮“鼠新娘”,一女孩扮傧相;一男孩扮“猫新郎”,其他男孩充当轿夫、仪仗队等。老鼠新娘与猫新郎成亲时,一群吹鼓手用双手模仿喇叭,大声吹奏。小轿夫双手交叉组成“花轿”,抬起“老鼠新娘”,大家高唱“老鼠嫁女,嫁到哪里?嫁到猫公肚里”,大家边唱边行,直到另一头的“猫新郎”处。

  这种对老鼠既敬畏又痛恨至欲消灭之的心理极可玩味。仔细看年画“老鼠娶亲图”,发现老鼠新郎骑在癞蛤蟆的身上,头戴乌纱帽,双眼直溜溜地盯着一个大金元宝,一副贪婪无耻的样子,然鼠新郎的后面则是一只大大的黄猫。则年画“老鼠娶亲图”的题旨与湖南的儿童游戏别无二致,而年画中老鼠新郎戴乌纱帽,馋金元宝的怪相,滑稽有趣,惹人发笑。然一笑之余,觉得年画的融入世情的奇妙构图,多表现民间的爱憎,民众的心理,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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