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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粮大户葛浩新
  丰收的喜悦
  老葛与儿子葛翔
  葛浩新在调试新机器
  现代化农业机械是种粮大户葛浩新的得力助手

  李琭璐

  葛浩新很忙,这从他隐隐透着血丝的眼睛中可看出一二。略微松弛的皮肤和显露的眼袋也在提醒着我,这个在不远处扯着大嗓门指挥麦收的男人已经50岁了。

  今年是葛浩新承包土地的第15个年头,这让他在获得广泛关注的同时,也收到了褒贬不一的评价。很多年前,附近一些农民嫉妒,话里话外带着“酸气”:“葛大户谁能比?麦子种得好,人也做得好。”很多年后,却变成了:“老葛的麦子是金麦,是个实在人。”

  可是,为什么是葛浩新?为什么是他承包了安徽省阜阳市的13600亩土地?为什么是他一次又一次挑大梁,在春播、夏耕、秋收、冬管中时刻成为农民心中的顶梁柱?为什么是他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为什么又是他被大家高票推选为十八大党代表?仅仅是因为有“魄力”、“胆识”、“雄心”吗?

  这些田,种在地里,也长在老葛的心里。

  与其他普通农民不同,眼前的葛浩新面色温润,深蓝色工作服合身,衬衣无不妥帖适宜,略微沙哑的声音被他戏称为“磁性”,个子高大挺拔,走起路来身边会带过阵阵凉风,这一切似乎都符合传统的事业型男人的标准。但葛浩新脚上泛黄的军绿色球鞋、裤腿上沾满的泥土暴露了一切,无论何种穿着,他依然是那个与土地血脉相连的人。

  或许儿子葛翔的话更能概括葛浩新现在的心境:“越来越进入了专业、规模化的格局,于专业中求精品,在精品中趋自然。”

  老葛与土地

  葛浩新的人生就像一个圆,从儿时热恋的故土出发,最终又回到原点。若满足于当年现状,年轻时的葛浩新无疑已“幸福圆满”:高中毕业后在阜阳市农科院做种子研究工作,后又在安徽农业大学进修两年,过着衣食无忧、朝九晚五的生活。

  因为葛浩新看到许多耕地因粮食生产效益低,也因为不少农民外出务工而荒废,更因为心中“蠢蠢欲动”的梦想。15年前,葛浩新放弃了研究所的工作,回到村里,包了168亩地,成了一位“种粮食的人”,在田间每日忙着播种、施肥、收获……

  这段最初的承包经历对葛浩新弥足珍贵。时至今日,每每到农忙之时,葛浩新一定会对收割机上的农机手说:“活儿干得不错!”这是他当初回到土地上,听到农民夸赞的最让自己高兴的话。干什么就要像什么,干什么就要干好、干出彩,老葛一直这样认为。

  之后,葛浩新的土地承包量逐渐扩大到了13600亩,也有了更多先进的机械化设备;成为了安徽阜阳首屈一指的种粮大户;拥有7个专业合作社;管理职工上百余人;一块块土地在老葛的照料下慢慢“苏醒”……

  在普通农民眼中,无论是春播,抑或是夏收,都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就是指挥一队人马在麦场上卖力干活儿——似乎只要有力气、好身体、不怕苦的劲头就可以了。

  但深入葛浩新忙碌的细节就会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每年的6月夏收,是葛浩新既兴奋、又紧张的时候。兴奋,是因为一年的辛劳到了重要的收获季节,夏收的粮食占全年的60%;紧张,是怕出错,因为稍不留心,以他现在的土地面积,一旦出现事故,一定不可逆转。

  去年夏收,只因农民烧秸秆的一把火,将葛浩新的80亩麦地烧着了。当葛浩新半跪在地上,两手颤抖着握住已经发黑的麦子发呆时,眼泪顿时淹没了双眼,“心纠在一起,说不出话。”今年夏收最后一天,因为承包土地较为分散,农机手竟忘了收割一块30亩的麦地。当夜12时半,老葛抚摸着带有收割机温度的麦粒,坐在已经打好捆的麦秆堆上,仰着脸,突然就笑了:“颗粒归仓,今年大丰收了。”

  每当这种时候,从小锻炼出来的心理素质、在科研机构上班时的严谨作风、与生俱来的豪迈大气,无论减产或丰收,葛浩新总能保持良好的分寸和心态,最终安然地走过一个个关口。

  葛浩新有一双很特别的手:宽大、厚实、粗糙,双手能捧起一斤多麦粒。也是这双手,配合着大嗓门,指挥各路人员抢收粮食,一个手势,工人们便心领神会,顺着老葛所指的方位,收割机顺势而行。

  6月6日,清晨,麦收后播种的第一天,一场雨水如期而至。望着窗外的天,想着今天的播种诸事,老葛在屋里几个电话一连串地打了出去。一出门,对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老葛深吸了几下,口中不由得说道:“好一场太阳雨呀,正好夏播。”

  马路旁,葛翔从车上抱下来一挂16米长的鞭炮,和父亲小心翼翼地展开,从路的西边一直摆到田中央。这是民间习俗,有“祭天”之意,“这炮一放,对丰收的企盼就开始了。”

  对于丰收、对于粮食,葛浩新的期待不仅是今天。

  小时候,他的大部分时间经常是在“找吃的”。娃娃脸,皮包骨,面色蜡黄,总是独自坐在麦田边儿上,跷着腿,看着麦子,盼望有一天地里能长出吃不完的粮食。一直长到16岁,葛浩新从未吃饱过,身高1米76,体重却曾只有40多公斤。为了上学,他常常在路灯下饿着读书到很晚。一位图书管理员看不下去了,便趁葛浩新借书时夹了5块钱和粮票放书里。老葛念恩,直到今天,每逢中秋节,葛浩新都会提着月饼去探望“救他一命”的管理员。

  老葛很“小气”,对每一个麦粒都倍加爱惜。

  一辆收割机出了故障,地上散落了几小撮金黄麦穗。老葛眉头一皱,把头上擦汗的毛巾一摘,向远处摇了几下,对面跑来几位壮小伙儿——

  “领导,干啥?”

  “机子撒麦了,去叫几个那边闲着的老太太,捡一下。”

  “好嘞。”

  一眨眼的工夫,4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拎着麻袋,不紧不慢地捯着小碎步。“动作快点儿。”老葛又放开了大嗓门。

  见她们速度慢,葛浩新干脆挽挽裤腿,撸起袖子,扯过个编织袋,“这有啥好瞧的,装呗!哪能浪费了!”

  大日头下低头专注捡麦、汗水湿透后背的老葛,像极了农民。

  扭脸收拾好残麦穗,老葛站在路边,招呼着一辆辆运麦车,“这路上跑的车,基本拉的都是我家麦。”招呼了一辆正要把麦拉走的车,询问拉麦品种,“你知道你拉的是啥麦不?淮麦22要运到东大仓,济麦22要拉到西大仓。”老葛说,品种不同不能混放,每年都有新来的司机拉错麦子,必须反复提醒他们。“每个司机每人每天要拉13车,车上的麦子不能装太满,那样容易滑出去。”

  指挥各方运麦,周密部署的老葛,又像极了领导。

  是发脾气的老葛,也是热心肠的老葛。“自己富了,绝不忘乡亲。”2008年和2010年秋冬春连旱,葛浩新带动春雨农机专业合作社抗旱队员50余人,动用26台套喷灌机械抗旱保苗。“14000多亩全免费,这咋张口要钱?”提到钱,老葛边撇嘴,边摆手:“不能啥事儿都提钱,和老百姓打交道,你交心了,他才能放心把土地交给你。”

  大灾之年,却夺取了夏粮丰收。130多天昼夜更替,两个大旱之年当地都实现夏粮丰收,提起那年的抗旱,在麦收现场看麦的老百姓连连赞不绝口:“老葛?人好,没得说!活雷锋!”

  老葛常说,农民种粮,要时刻记着提高产量。“收了600斤,就为国家贡献了100斤,如果少了,就拖后腿了。”为了多交粮食,农忙时节,老葛便习惯性地搭上休息时间,分秒必争:左肩夹着电话,左手摁着手机回信息,右手还在纸上记着几点几分要去哪个片区,不大一会儿,手机便已发烫。

  老葛很忙碌,月月不闲着。

  一月过年,给工人做总结和发工资;二月抗旱;三月浇水;四月施肥;五月小麦“一喷三防”;六月、七月收获和播种;八月、九月卖种子;十月播种小麦;十一月、十二月收获大豆和玉米……

  “种粮的人都是铁打的。”吞下几片咽喉片,老葛认真地说。

  老葛与小葛

  “我为国家做了两件大实事:第一是粮食增产;第二是培养了葛翔。现在,我的种粮事业后继有人了。”老葛的表扬不动声色。

  小葛是葛浩新最得意的作品。

  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奔走在田间的葛翔虽然还是一袭学生装束,但晒得黑黑的脸庞、壮实的身材和顺着面颊往下淌的汗珠子,又让他和土地有着断不了的联系。早上5时,葛翔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给机手分配收割地块,联系运输车辆,安排人用镰刀割机器拐弯甩出来的“地角”,指挥着将田间影响收割进度的小树挖出来,收完麦再一棵棵栽上……没有一刻停歇。麦地的工人们远远地看见他,都不由得亲切地喊一声:小葛!

  葛翔是80后,老葛1998年刚包地种粮那会儿,小葛只有10岁,耳濡目染父亲从168亩土地起步,一步步把土地规模做大,运用科技将产量一步步提高。上高中时,父亲并不让他过多地接触农业,觉得他精力、体力跟不上。前年小葛从安徽科技学院种子工程专业毕业,父亲的规模种田让小葛看到了一个有希望的前景。“我干起来驾轻就熟。毕业后回来,就是想继续这个值得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事业。”

  有件事让老葛至今记忆犹新。小葛大四暑假回家时,悄悄地在地里帮助父亲做品种比较试验。一个月后,老葛再看到儿子时,发现他的脸上、脖子上因为暴晒已经脱皮脱得“花花瘩瘩”,真让人心疼。小葛的执著和认真让老葛动容,看着儿子越来越成熟,去年就把1600亩土地交给小葛打理,让他“单飞”。小葛目前拥有7个合作社,分布在阜阳、颍州、颍泉,都被小葛打理得井井有条。

  葛翔告诉我,自己比同样从农校毕业的同学们强多了。偶尔也有“崩溃”的时候,因为实在太累太忙了,“就像现在”。小葛说如果没有恒久的信念,很难坚持下去。

  有趣的是,平日里老葛与小葛以上下级相称,“我喊父亲老板,公私要分开。”葛翔的成熟程度,早已逾越了他的实际年龄。在九龙镇全国小麦高产创建万亩示范片里,小葛依然忙碌,甚至连喝口水的时间对他来说都很奢侈。葛浩新看着跑前跑后协调指挥的葛翔,欣慰地笑着说:“他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有个‘小大户’的样子了。”

  老葛与新农业

  “你们等会儿,我把几个螺丝再拧一下。”麦收最后一天,有几位来自四川农大、安徽农大、河南农大的农业专家到麦地试验新机器,老葛不放心,一定要亲自上手检查。他弓着腰,踩了踩新机器的大轱辘,“气儿挺足。”

  “开始吧。”老葛仰起脸,一摆手,机器开动了。

  “你们这个还是不行啊。我就说嘛,你们要想设计出适合农民用的机器,就一定面向农民,不能只管技术。”面对缺陷,老葛毫不客气,对面的几位农业专家微微点头。

  几十米外,老葛自己的机器正在调试,农机手刚开出几步路,就见老葛小跑着过去,一个箭步蹿上播种机。葛翔在下面笑着,扭过头悄悄对我说:“身手敏捷,风采不减当年。”

  河南农大机电工程学院副教授李赫说,这一次他们是专程带着学生来向葛浩新学习的,“实践出真知。学生们也不能总坐在教室里啃书本,也要接接地气,亲近土地。”彼时的老葛面向学生们,问大家:“你们知道为什么有的地方播三粒种,有的地方播两粒吗?”殊不知,老葛除了广为人知的种粮大户身份,还是安徽阜阳师范学院的客座教授,举手投足间,颇有老师的样子。

  “规模够大,科技上也要舍得投入。”老葛聘请农业专家到田间地头传授栽培技术,选用优良品种,在配方施肥、病虫害防治等方面做文章。2011年,他种植的小麦平均单产达580公斤,比当地平均亩产高出152公斤;今年夏天,老葛所承包的1.36万亩地预计亩均600公斤,比去年增产25公斤左右。老葛把这些成绩归功于“科技力量”。

  眼前,是2500亩的小麦基地,黑夜里,一眼望不到边际。与夜的安静有着极大反差的,是不远处星星点点闪烁的红光,“那都是我们的收割机在工作。”

  每晚,老葛都会在各个麦收基地巡视一圈。“夜里重点是防火。”当晚所在的坎河溜片区地块分散,时不时地总有农民偷烧秸秆。“必须保证每一块都有人看管。”提到安全隐患问题,老葛的声音不自主地又提高了。

  夜间的机收现场,收割机、传输机正在紧张有序地作业,隆隆的声响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原来不管是收麦还是装麦,都靠人力,用的是人海战术,现在全程机械化,工人只要动动拉杆和按钮,就把活儿给干完了,轻松多了。”快到凌晨时,六七台收割机都聚拢过来,他们要转场到旁边的另一块地继续收割。“发红牛,让大家提提神。”老葛一边让人从车上搬下两箱饮料,一边招呼大家。“工人们这时候干活儿正是最疲惫的时候,需要有人关心他们,吃饱喝好才有力气干活儿。”

  在坎河溜片区,每晚都有50人在地里看管,葛浩新每天都要这样一点儿一点儿安排好再离开。夜里11时,老葛在电话中叮嘱葛翔:“你记住必须每一个地块和机械上都要有安全员,每个车上要有两台灭火器。工人们很辛苦,5个农机手要呆一夜,你给每个人发200元营养补助。这钱不在工资范围里。”

  途中经过一小片地时,老葛停了下来,“这里应该有人收割,怎么没动静?可能出问题了。”老葛边说着边走了过去。一个50岁左右的农妇迎了过来,“拉麦车的电瓶坏了,司机回去取电瓶了。”这时,我看到收割机下面的麦地上躺着两个人。“你给他们拍个照吧,看他们累成啥样了,等电瓶的几分钟一沾地都能睡着。”葛浩新轻声说道。

  来到张郢村,儿子葛翔的小麦试验基地。老葛说这块地的条件很好,离市区近,交通便利。以前这里是蔬菜大棚,土壤结构肥沃,但“不能重茬(即不能在同一块田地上连续栽种同一种作物)”。

  2012年葛浩新包下了这块地后,就把它交给了葛翔,地力好,正好搞试验。去年,葛翔在中北村试验了200亩 “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种两行玉米,种两行大豆,再种两行玉米,如此循环。这样,一亩土地可获得两亩收益。“去年玉米亩产550公斤,大豆亩产60公斤,离推广此项种植方式的理论数值还差了些。”小葛有些遗憾地说。但老葛对小葛的种田试验给予充分肯定。今年的复合种植试验田,在张郢村预计达到500亩。

  回去的路坑坑洼洼,一个刹车,我歪倒在座椅上。一旁的老葛看了我一眼,“没事,碰到一个沟,颠了一下。”即使在夜里,哪里有沟哪里有坎儿,葛浩新心里一清二楚。车从一个小水渠上开过,他说这是安徽省农发项目,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老葛便在此项目的基础上又把水渠挖深、挖宽了,“昔日的‘芦苇荡’变成今天的‘米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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