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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 |
汪赛良
最近工地上麻烦颇多。先是我们施工的车辆天天尘土飞扬,把管环卫的人招来了。这回又是食物中毒,撂倒了好几个工友。上面今天来调查,责令整个工地都停了工。
和我一起干活的这帮兄弟真是贱骨头,活儿忙时一个个都在那叫累,这刚歇下来又都在那抱怨。说老板心黑,说咱们连牛都不如,说像这样做做歇歇还不如回家种地安稳……
工地上没活时是不管饭的,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说这些没用的,换了衣服准备回住房。
随着城市化脚步的不断迈进,城里房租的不断攀升,咱们这帮兄弟就像吃了败仗的部队,租住的房子已从十年前的二环外撤退到现在的六环边上了。回去一趟挤地铁倒公交得折腾两个多小时。就连这地方,我们租得起的平房也都已拆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数钉子户,还在这拆得满地废墟,残垣断壁的村庄坚守着。
住房旁边,我的房东——那位六十多岁的大爷,正在用枯树枝加固着他菜地边的篱笆墙。记得我小的时候,爷爷每次编篱笆时总会带着我在边上玩耍。
我油然生出一种亲切,加之都混熟了,便凑上前去搭讪。“呵呵……大爷,您种这么多地,累不累呀?”
“哦,累什么呀,我就喜欢干这个……”大爷的脸上漾满了笑容。
“嗨,您们这房子一拆,楼房能分到两三套,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了,哪用这么又脏又累地种地呀?”
“拉倒吧,你就别说住楼房了。人哪能不接地气过生活?在上面住着跟鸡笼子似的……”
我听了觉得很新奇,这老爷子咋这么怪呢?人家想住楼房都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争辩道:“那楼房至少比您这平房干净多了、方便多了吧?”
“那我也情愿住我的小院子,自己种点菜,养几只鸡……现在市场上哪一样吃的能让人放心?菜打农药,鸡喂激素,猪吃瘦肉精……”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时值傍晚,我突然就有点想家,想以前家里的生活。遂向大爷借了把铁锹,在门前废墟的边缘,把混杂着石头砖块的土一点一点地分离出来,也整理出一个仅有两三平方米的菜畦,打算明天也上哪儿踅摸点种子种上。
晚上洗过碗筷,我又把洗碗水均匀地洒到小菜地上。算是废物再利用吧。既施了肥,也浇了水。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这洗碗水可不是废物。妈妈总是把它存放在一个旧木桶里,掺上平时我和姐姐挖回来的野菜,再添上几把糠,就能和成满满的一盆猪食。猪粪再挑到田里肥田。庄稼长得旺盛时,爷爷总是乐呵呵的:看猪不赚钱,回头望望田呐……那时家里的生活就基本上不剩什么垃圾。就连扫地的尘土,做饭烧柴火的灰,积攒起来也都是田地里的肥料。
借着月光,门前场地上拆房子剩下的垃圾还堆得像山呢,不知它们将会被拉往何处。这要是在我们老家,那些老房子拆下来的可都是土坯。乡亲们总是用锄头把它拍得碎碎的,用板车拉到田地里撒。家乡就有句耳熟能详的农谚:千年的塘泥(我们家农村人喜欢把池塘底下的泥巴捞起来做肥料),顶不上当年的壁土。这壁土可是好东西呀。
哎,这打工挣钱也不稳定,真不如回家得了。和老婆一起种地一起唱黄梅戏,多惬意呀。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便不由自主地唱了出来:“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回到屋里,心里便有了几分兴奋,便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老婆,想我吗?”
“你看你,又来了……”
“嘿嘿……老婆哇,咱俩年年这样牛郎织女的还剩不下几个钱。你看明年咱回去一起种地一起唱黄梅戏怎样……”
“呵呵……讨厌鬼,你就别在那幻想了吧,今天村里都来通知了,说我们这儿的土地镇上也要征收了盖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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