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广告

　　□川流

　　那年，我从一所职业学校毕业，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心灰意冷。为了生计，我当起了一名广告宣传员，为一家医药公司发放小广告。

　　是那种性药品的广告，宣传单上印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图片和说明，按公司要求，我还得披上醒目的红绶带。一个女孩子从事这种工作，我当然扭捏，羞于遇见熟人，但面对现实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为了我读书，家里已经欠下不少债，我不能再增加父母的负担了。发完一摞小广告可以从公司领到十块钱，凭着这些钱，我算是自食其力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通过这项工作，熟悉广告市场，锻炼自己的勇气和能力。

　　发放这种小广告，城管人员是会干涉的，所以我大半天时间都会站在市区广场北面的小出口处发，那里比较隐蔽，但流动的人也多。那段日子，不管我多早到那里，出口处都会有一个头上掺杂着丝丝白发的中年妇人提着篮子早早等着，看样子是要去菜市场买菜的，她会从我手中接过第一份广告才走。买好菜回来，妇人又会再次经过，从我手中接去一份广告，有时还会带着几个一起买菜的妇人过来，一人拿走一份小广告。如果我走开了，妇人就一直顶着烈日守在那里等着，直到拿到了广告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有时，那位中年妇人会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有城管人员正朝这边过来，让我早早地避开。有一次，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拿着小广告围住我，故意问这问那，语气充满挑逗，其中一个居然动手动脚。我正手足无措、难以脱身时，那妇人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上前来，疯一样拉开围着我的人，一个小青年恼羞成怒，一把推过去，妇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那些小青年则一哄而散，跑得没影了。我上前去扶妇人，她的腿摔伤了，半天爬不起来，但看我没事，她的脸上却浮起了笑容。我泪流满面，大叫一声，妈！

　　很多年后，我开办了一家广告公司，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一次陪母亲散步时，我禁不住问她，妈，当年我发小广告时，你难道不觉得丢人，不为我感到难为情吗？母亲慈爱地望着我，笑着说，傻丫头，哪有娘会嫌弃儿女的，娘没能力为你谋得一份好工作，但不管你做什么，不管成功与失败，娘都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支持你！

　　我鼻子一酸，泪眼蒙胧中，发现母亲已是满头霜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