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霜与小白玉霜：两朵评剧之花，母女俩的命运都很悲情
白玉霜是上世纪30年代著名的评剧表演艺术家，是评剧“白派”艺术的创始人，享有“评剧皇后”的美誉。白玉霜与李金顺、刘翠霞、爱莲君，并称“评剧四大名旦”。白玉霜的养女小白玉霜也是家喻户晓的评剧表演艺术家，将“白派”艺术推向高峰，被称为“新白派”。小白玉霜主演的《玉堂春》《杜十娘》《闹严府》《小女婿》等优秀评剧剧目，堪称经典。她主演的评剧电影《秦香莲》，更是蜚声海内外。白玉霜被母亲当成摇钱树，终生没有结婚，35岁时患子宫癌离世。白玉霜与小白玉霜，两朵评剧之花，两位奇女子，命运都很悲情……01
白玉霜原名李桂珍、李慧敏，1907年出生于河北滦县，父亲李景春是莲花落（一种说唱兼有的汉族曲艺，北方的二人转就是从莲花落演变过来的）艺人。白玉霜从小随父亲走江湖唱戏，11岁学京韵大鼓，14岁跟孙凤鸣学唱评剧，常年随孙家戏班在青岛、大连一带演出。白玉霜身材高挑，扮相俏丽，她的唱腔低回婉转，悠长洪亮，增强了评剧唱腔的抒情性。白玉霜还创造性地在伴奏乐器中加入南胡，在化妆、表演方面也有创新，开创了评剧中的“白派”艺术。上世纪30年代，白玉霜红遍京津一带，被誉为“评剧皇后”。白玉霜的母亲穷怕了，女儿唱红后将白玉霜当摇钱树。白玉霜的母亲自己拉班成立了玉顺评剧团，白玉霜在剧团中挑大梁。1931年12月，白玉霜来北平演出，她演出的《花魁从良》《双蝴蝶》《马寡妇开店》等评剧，深受戏迷欢迎。当时的北平市长袁良爱慕白玉霜，想占有她。他来到广德楼听戏，然后请白玉霜吃饭，遭到了白玉霜的婉拒。袁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一天，白玉霜演出评剧《拿苍蝇》，袁良计上心来。《拿苍蝇》讲的是：一只苍蝇成精，下凡与书生相爱，还生了个儿子。玉皇大帝知道后，派天兵天将把苍蝇精抓走了。这出戏颇受市井百姓欢迎，票价由3毛涨到1元，和梅兰芳的票价差不多。演出中，白玉霜与扮演丫鬟的女演员系着红肚兜，穿着卫生衣裤，胳膊和小腿露了出来。几天后，袁良指使下属写出《北平市戏曲审查委员会的报告》，说白玉霜演出的《拿苍蝇》有伤风化，要求将白玉霜逐出北平。袁良在报告上签了字。随后两个背枪的警察来到白玉霜的寓所，要将她驱逐出北平。白玉霜不肯走，两个警察将她家砸的一片狼藉，然后押着白玉霜在丰台站上了火车。这是1934年9月的事。白玉霜不知道该去那里，被这列火车载到了上海。顺便说一句，袁良直到1952年才去世。02
白玉霜在上海租了房子住下来，然后与戏班的演员取得联系，大家陆续赶到了上海，开始在天蟾舞台演出。期间，白玉霜认识了田汉、欧阳予倩、洪深等著名戏剧家，艺术生涯被推上巅峰。（戏剧家欧阳予倩（1889年5月12日—1962年9月21日））欧阳予倩为白玉霜创作了《潘金莲》，洪深为她编写了《阎婆惜》，两出戏公演时都一票难求。1936年7月，白玉霜还主演了评剧电影《海棠红》，轰动整个上海滩。白玉霜17岁时，母亲把她介绍给一位法官做偏室，两人没有办理结婚手续，算是同居。白玉霜还生了个孩子，可出生不久孩子就夭折了。法官的妻子知道后，闯进白玉霜的家里大闹，白玉霜从此与法官一刀两断。白玉霜渴望爱情，20出头时她曾带着自己的积蓄，去投奔自己的恋人。可两人生活半年后矛盾不断，男友在经济上依赖白玉霜，可又在心里看不起她，白玉霜含泪离开了男友。从此白玉霜对爱情心灰意冷，母亲也不希望她恋爱结婚，一心一意在戏班里唱戏。母亲经常对白玉霜说：你不要找对象结婚了，否则就没人捧你了。有男青年追求白玉霜，她的母亲就千方百计搞破坏。如此一来，白玉霜一生没有正儿八经地结过婚，无儿无女。为了在感情上有个寄托，上世纪20年代末，白玉霜收小白玉霜做养女。小白玉霜1922年出生于山东，原名李再雯，5岁随父母从天津逃荒到北平。父母没有一技之长，养不活女儿，便将她卖给了白玉霜。小白玉霜机灵可爱，明眸皓齿，白玉霜让女儿学戏，请天津有名的彩旦李文质给小白玉霜做启蒙老师。9岁时，小白玉霜就跟随养母白玉霜演出，逐渐掌握了白玉霜的唱腔和表演技巧。在旧社会，唱戏的社会地位很低，白玉霜每到一个地方必须找靠山，否则戏就演不下去。当时上海滩是杜月笙、黄金荣等人的天下。白玉霜与这些人搭不上话，便托《新民报》的主编吴菊痴去疏通关系。她给吴菊痴钱，还请他吃饭。可吃完饭刚走出饭店，吴菊痴就被军统特务打死了。这是1938年的事。03
当时上海滩早已沦陷，日本宪兵队认为白玉霜与抗日组织有联系，将她和母亲抓了起来，母女俩都遭受非人的折磨。尤其是白玉霜，日本宪兵队疯狂摧残她。亲友买通了宪兵队的一个翻译，才将她救出来，从此她落下了严重的妇科病。戏班子一大帮人要生存，主要靠白玉霜支撑。她拖着病体随戏班在上海、天津、北平一带演出。1941年，白玉霜患上了子宫癌，在北平一家德国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就出院继续演出。1942年7月，白玉霜的子宫癌已到了晚期，仍坚持在天津的北洋戏院演《闺门劝婿》。戏还没演到一半，她下身的血就流在舞台上。戏还没演完，白玉霜就被送到医院。1942年8月10日，白玉霜因子宫癌不幸离世，年仅35岁。她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只有养女小白玉霜在她短暂的岁月里给予过慰藉，让她享受到做母亲的快乐。小白玉霜在感情上将白玉霜当亲妈。养母离世，将她推入巨大的悲痛中，但这个戏班子要生存下去，小白玉霜将泪和痛埋在心里，开始在戏班挑大梁。早在1937年2月，小白玉霜随养母在上海演出，白玉霜害怕黑恶势力的欺辱，逃到河北老家避难。可戏班与剧场已签了合同，3天的戏票已经卖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戏班班主便给李再雯取艺名“小白玉霜”，让她顶替养母演主角。没想到小白玉霜竟唱红了。白玉霜病逝后，小白玉霜顺理成章成了戏班里的头牌，一个人养活半戏班人。04
小白玉霜随团在北平、上海、天津等地演出，广受欢迎，但也像养母一样遭受欺辱。1946年，小白玉霜进天津演出，遭到了地痞流氓佟海山的蹂躏和摧残。日伪时期，佟海山巴结汉奸，作威作福。1945年日本投降后，他又与国民党特务、警察勾结，继续鱼肉百姓。佟海山威逼利诱，霸占了小白玉霜，将小白玉霜当成摇钱树。他经常打骂小白玉霜，全然不顾小白玉霜是名角，多次当着外人的面一巴掌扇过去。小白玉霜认识大军阀曹锟的小儿子，对方找天津警备司令部稽查处长白世维出面协调。白世维找到佟海山，要求他与小白玉霜解除同居关系，放她一条生路。佟海山根本不买账，白世维很没面子，随后派人将佟海山抓了起来。佟海山的姐姐是有名的悍妇，她的丈夫是一名律师，夫妇俩便在《民国日报》《大公报》上为佟海山喊冤。这样事情闹大了，小白玉霜勇敢向媒体控诉佟海山对她的摧残，引发民愤。白世维借机将佟海山处决了，并将佟海山的姐夫投进了海河。小白玉霜就这样保住了生命。解放后，演员成了受人尊敬的艺术家，小白玉霜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了，多次感慨落泪。。建国初期，小白玉霜因演出现代评剧《小女婿》，红遍京城。1950年她参加了全国政协会议，并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1952年6月，小白玉霜成立了“新中华评剧工作团”，并赴朝鲜前线慰问演出。1953年，剧团实行公私合营，小白玉霜加入了中国评剧团。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小白玉霜艺术的黄金时期，她主演的《杜十娘》《小女婿》《闹严府》《金沙江畔》《朱痕记》等评剧剧目，成为那个时代的经典。小白玉霜主演的评剧电影《秦香莲》，更是红遍海内外。小白玉霜音色纯正，音域宽广，行腔柔润平稳，深情流畅，演唱圆润隽永，低回婉转，讲究节奏的变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韵味醇厚，朴实大方的演唱风格。她吸收“白派”的优点，又将“白派”艺术提高和发展到一个新阶段，被称为“新白派”。05
1966年，特殊年代开始了，小白玉霜因为在旧社会唱过戏，遭受非人的折磨。她经常被批斗，还有人打她。监管人员在她屋门上订块板子，只留下一个方口，屋里铺上稻草，小白玉霜只能爬进爬出。小白玉霜平时抽烟，她偷偷带了两盒香烟在身上。她遭受毒打后，就躲在角落里抽一支烟，边抽边掉泪。有一天，一位室友将小白玉霜偷偷抽烟的事，向监管人员作了汇报。不久工作人员闯进来搜查，他们将其他人赶出去，把小白玉霜的烟一根根撕碎，扔进一个废弃的金鱼缸里，然后在上面放潮湿的稻草，并点上火。屋子里全是浓烟，两个男性工作人员将麻袋套在小白玉霜的脑袋上，然后将小白玉霜的脑袋按进金鱼缸里。小白玉霜剧烈咳嗽，眼睛、鼻子都呛出了血。她瘫在地上，工作人员要求她写检查。小白玉霜没上过学，识字很少，根本写不了检查。工作人员说小白玉霜搞对抗，又打她。小白玉霜的身心遭受巨大摧残，觉得活着没有丝毫尊严，萌生了解脱的念头。1967年12月16日，当时的风云人物戚本禹在讲话中，将小白玉霜、马连良定性为反革命，这成了压垮小白玉霜的最后一根稻草。12月17日深夜，小白玉霜吞服20多粒安眠药自杀。室友发现后将她送往医院，医生说小白玉霜是黑帮分子，拒绝抢救她。小白玉霜在医院里待了3天，院方没有采取任何抢救措施。（小白玉霜（1922年—1967年12月21日））12月21日凌晨，小白玉霜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年仅45岁。室友在处理她的遗体时，发现小白玉霜手心里写有这样一行字：我没有文化，你们还要欺负我！小白玉霜一生未婚，她走时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小白玉霜的遗体火化后，骨灰也没有保留。1979年，相关组织为小白玉霜平反。在八宝山公墓举行追悼会时，她的骨灰盒里是空的，外面被她生前的一件旧戏服包裹着。与会人员宣读小白玉霜苦难悲情的一生时，现场哭声一片。白玉霜与小白玉霜，这两朵评剧之花绚烂了舞台，但母女俩的人生都悲情催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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