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枣树故乡的枣

李  星

大红枣这个东西在很多地方都是随处可见。然而最值得我留恋和记忆的，还是我故乡的枣树和故乡的枣。

我的家乡地处黄土高原腹地，枣树是当地最常见的树了，每家每户院子里都有几棵。枣树的生命力非常强悍，它的生长主要依靠大树的根串到地表长成小树， 小树长大再生成小树，因此在我的村庄，不仅院子里就是一些没人管的路旁也会有很多枣树在生长。枣树的生命力也非常顽强，它活的长久，没有人可以肯定说出它究竟可以活多少年，反正我伴随着它们长大，从未见有老死的枣树，只见过长了很久，连我爷爷也说不清是什么年代长起来的一棵大枣树，静静的生长，叶出叶落，一年又一年，不管天旱雨涝，始终未曾改变分毫。

“四月八，枣叶发”，枣树的皮很粗糙，几乎没有一点水分且裂纹满布。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树干树枝都是如此。但是每当到了农历四月初，树枝上就会慢慢地，悄悄地抽出枣叶的嫩芽，跟看不出生命迹象的树枝树干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春末夏初，在桃花梨花杏花皆已落尽的人间四月，它就像一个饱经风霜后的疲倦圣斗士，看上去就好像死了一般，但是它的叶子和他的眼睛，依然将希望的气息散在这个时空，感动过无数先来的和后到的人们。    

我的村庄很小，时光除了很悠闲恬静之外还过的很快。春去了，夏天还没感觉热上几天，中秋的风儿就拂面吹过。白露时节左右，长了一夏天的枣儿就开始“放白”，就是由原先的翠绿逐渐变为浅绿，这时候的枣虽然还没有红，但味道已经从原来的苦涩变为清甜，即可以摘来吃了。大清早，柔和的阳光刚刚照到大地，一些早起的人走在路上，呼吸着枣叶散发的清新，偶尔就会伸手摘下几颗放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感叹春去秋来。

 枣的品种很多，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肉多核小，有的肉少核大。但从大类来分，其实只有两种：野生的和人工种植的。在我的家乡，野生的枣生长在野外的荒山野岭和田间地头，树长不成树，长很多年也只是一些灌木，但是树生根，根生树，繁殖的非常快。而且树枝上叶子小刺长而尖，长得密还带有一定毒性 ，被刺伤了手不容易好。人工种植的就是村中常见的那种，那是人们从野生的基础上不断改良形成的，树长的高而粗，叶子大刺短而稀疏，没有毒性，刺伤手的可能性小于野生枣树很多。枣儿成熟以后跟野生的味道偏酸不同，村里的偏甜。但是易生虫害。然而无论是野生的还是自家院里的，在枣儿从“放白”渐渐从尾到头变红的时候，人们除了随时摘来吃以外，还要摘下来一部分晒干存起来，可以做粥，做药。尽管去摘的时候有些时候手会被刺伤，但摘枣还是成为人们一项必不可少的活动，祖祖辈辈不曾改变。

       故乡人对枣树和枣感情很深。在一些老人记忆里，既有口耳相传的一些带有神话色彩的枣救人命的旧故事，也有他们亲身经历的，在那个战争和饥荒年代，就是这些野生的酸枣和家里的甜枣多次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并且帮助人们打了胜仗，节约了最终度过饥荒的粮食。我想这应该就是村里无论居住区还是野外，到处都是枣树的原因之一吧。在当今这个年代，人们脑袋里的籍贯只是户口本上写的那几个字而已，土生土长的概念越来越模糊。然而作为九十年代初出生的我，最后一批生在山村长在山村把心留在山村的人，对乡土和包括枣树和枣在内的故乡的一切，感触依然很深。有一次我看见几个年岁很小的调皮男孩子，他们在假期的时候跟着父母回到家乡，百无聊赖的摘下路旁刚刚开始红了一小圈的枣儿在玩打仗的游戏，不一会儿扔的满地都是。“这个时代变了，变得人们看不清所以了，这些曾经救人命的东西，竟成了打发时光和被糟践的玩物。”一位在乡村教了一辈子书的退休老教师看到上述情景后这样感叹。然而你仔细看看那些枣树枝头的鸟，树底下的老鼠，它们吃的饱饱的然后一趟接着一趟运回窝里，准备度过即将到来的漫长的冬季。从生命本质的角度来讲，故乡的枣在今天，在老人口中这个变得人们看不清所以的年代，依旧没有被糟践，仍然极具意义。

       我家乡的枣，不如蜜甜，不如苹果上眼，也不如葡萄值钱。但是它毕竟陪伴了家乡很久，毕竟救过家乡和家乡人，毕竟现在依然坚强的活在家乡的每一处，毕竟还在拯救着家乡一些看到和看不到的生命，毕竟野生和人工种植的一直在共生共长，毕竟还将永远长在山村和山村那些漂泊四方的人的心中，鼓励他们坚强地活下去。今年的枣儿又红了，野生酸枣和村中甜枣都红了，它们生长条件和时节基本相同。今年家乡的人们依然会去摘下来一些，吃掉或者储存，但是这个年代，枣好像也产能过剩了，很多剩在树上的枣儿会最后红的在树上挂不住，随同树叶一起被萧瑟的秋风吹落在地，剩下那一颗颗死了一样的枣树。等到来年冰雪消融，便化作春泥，换一种方式养育着故乡。

 那几个调皮的孩子并没有因为那个老者的话而收起他们的玩闹，但是对于那些勤奋觅食的鸟和老鼠，他们也并没有去刻意打扰，他们与它们之间，各自做着各自的，像野地的酸枣和村中的大甜枣一样，共生共长。孩子们有的也缠着他们的爷爷奶奶讲那些关于枣树和枣的老故事和新故事，有的听的听的甚至忘记了看他们爱看的偶像剧，这是他们同龄人告诉我的。还有他们在一次自由命题的作文课上，很多孩子不约而同的为自己的作文命题《故乡的枣树故乡的枣》，这是我在一次寒假偶然去学校在调皮的他们丢在教室的作文本上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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