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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七天


病 房 七 天
/王俊英

我丈夫的名字最后一个字叫林,和我的小名押韵着。关于我们的爱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何进行的,同学们都一头雾水。其实,关于这个,我和林的观点也不一样,他说是从搞对象开始的,我觉得是从结婚以后开始,因为经过了三十多年的共同生活,爱情早已和亲情糅合在一起。我们之间有着太多温暖的记忆,偶尔也有难以忘怀的苦涩,最难忘的是丈夫在2017年得病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们经历了别样的酸甜苦辣,流着汗、流着泪、流着血,让我这个半农村半县城很少出远门的人,手忙脚乱,无知无奈又无助。

2017年夏,林得了肾结石,到县职工医院进行碎石治疗,结果进行了三天碎石,体内的结石还是没有取出来。第三天晚上,林出现重度昏迷呕吐不止,脊柱神经系统因击打受到影响,这实际是医疗事故,但是我们也没声张。半夜,我们打120救护车送县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呼上氧气才有所缓解。在这里住了十多天,病情还是很糟糕,我们决定坐上救护车上北京治疗。

在北京住院,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多少人挂号排队彻夜等候,且需要通过多种渠道多种方式托关系找熟人才能及时住进去。所幸我们住院还算顺利,通过本地的一位病友与医生的关系,顺利住进了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感谢上帝的眷顾,命中的灾难,总能逢凶化吉!

我们坐上救护车经过五个小时的颠簸,终于进京城了。祖国的首都,目睹市容,城市之大,高楼之高,在我心中是神秘的天堂,玄幻的梦境,给我的惊喜简直太大了!立交桥眼花缭乱,我们坐的救护车尽管一直不停前行,但是在立交桥上就是左右绕不下来,虽有手机高德地图指挥着,无奈车堵桥堵,红灯停留的时间格外长。绕了几个弯,重复了一圈,终于从立交桥上下来。幸亏进医院时间还没超过11点。我们匆忙上楼到门诊部电话联系到了我们要找的医生,办理了手续,到门诊大楼办理入院。从乡下来到京城,我坐在那里,似一尊木偶,怀里紧紧抱着钱包,时刻不敢松手。人们你挤我拥,擦身而过。我心里念叨着,千万不能丢了钱包,没钱在这里啥事都办不成了。

住院部在十三楼,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搀着病人到住院部乘电梯上十三楼。放下身上背着的大包小包后,护士已经来接待我们了。从繁峙到北京五六个小时的颠簸,我们困乏到极点,一上来就靠在椅子上,打哈欠,满脸疲惫。医生和护士过来检查病情后,让我们住进了病房。坐在床位上,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共三个病人,每一个病人至少一个甚至两个陪侍的人。我在陌生的环境里手足无措,找不到头绪,生活起居和医院的许多规矩都不清楚,比如买饭打水等事项,经过问讯才明白。等我安顿停当回过神来,回头看一眼躺在我们身边一位呻吟着的重病号,一种想撤离逃走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只觉的这里像地狱。一个将近八十多岁的老头,身体不能动弹,手足失去知觉,医院已经建议家属不必再做手术,回家静养!保姆也不想接近他,亲人远离他。我大致猜出来了病人的情况,一个遭受生活变故的老人,跌断了颈部以后身体失去知觉,活得委屈难受。健康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躺在床上,病人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消耗着陪侍人的耐心。只有进了医院看到这一幕幕的情景,才真切地感到了病魔的可怕,生命的宝贵。

林住进医院后,很快进入全面的检查,护士呼唤病人到各检查室检查,等候结果出来,静候医生安排手术。我看着一个又一个病人出来进去,捂着肚子的,按着腰部的,随着电梯上下来回穿梭,茫然走动。林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快轮到自己的手术?拿着检查出来的病历单子仔细瞅着,又询问护士。护士一脸淡定地说:“耐心等待吧,到时会叫你的。”林无奈地低下了头,一颗焦虑的心,发出了长吁短叹,我也不由的眼眶一湿。

第二天睡醒了,我问:“你还好吗?饿吗?疼的厉害吗?”“北京的室外温度38度,天气太热了,热的不想吃饭,只想喝一碗粥。”和我们一起相跟着的女同事热心地出去买稀粥了。林从病房每出去检查一次,都有同事和我陪着,他也高兴。

终于到了89日。医生通知病人准备明天做手术。我们慌乱惊恐中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汇总了检查结果,告诉我们术前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及有关做手术的几种方案,听着医生介绍的种种取结石的途径,我们心里阵阵惊惊悚。我们诚恳地对医生说,通过手术能顺利取出结石来就好了,我们是门外汉,您看着办吧!因为肾里面积液很多,拖延的时间长了,难度大啊!医生安慰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们会尽力的。

那天下午,病人开始禁食、洗肠子,一直不停地输着各种液体并加了一种钾液,怕病人缺少钾导致手术危险。我已经慌了神,但我欣赏林临危不惧的心态。他说:来了就是做手术了,怕什么,快点做完就能出院回家了,待在这里郁闷啊!

手术前,我们温和地安慰着病人,“温和”背面笼罩着各种心情,一种是林对康复的向往,一种是我急切想让医生给治好病快速离开医院的心情,一种是同事与病友带来的一丝安慰,这三种想法都是想让病人顺利做完手术康复。此时,我真实地体会到了平凡人生的婚姻,没有多余的语言,除了彼此陪伴的习惯,剩下就是眼神和心灵的祝福吧!

在每天陪侍林的日子里,我除了站在窗口眺望京城的高楼和日夜来往的车辆外,就是给他打饭洗刷照看液体,少有闲暇时间在楼道走动。

810日,护士告诉做手术的时间,前一天就通知病人洗肠子不能吃饭,手术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已经就绪。做手术对病人来说无疑是一次身体解剖,除掉身体中的毒瘤和隐患。我扶起病人坐在床前,给他穿上准备进手术室的衣服,他下地了,步子很慢,很慢,脚步沉重,看起来有点支撑不住的感觉,站在门口循着护士来去的身影瞅一瞅,听一听叫他的名字没有。我轻声说,我站在门口等候吧!你回去躺着吧!

整整等了一天,到了晚上八点多了,还是没有听到“该轮你做手术了”几个字。我心急如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问一问周围的病人,这里做手术送红包吗?他们私下里悄声说:“好像没听病人提过送礼这件事,只听说这里的医生很忙,一天几乎就要做一百多个手术。”“天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多的手术。”病房里的老病患告诉我,他上次来做手术很顺利,这次又来做手术时,已经送进了手术室,经过检查身体里有两种病菌同时感染,不能做手术,需再次杀菌后才可以做。我惊叹不已,医生对病人的负责和超前的医疗技术超出我的想象。

我对林的手术,解除了许多顾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正在这时,医生和护士们送过来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垂危病人,医护人员手忙脚乱,还听到了子女们呼叫父亲的声音,一声声撕心裂肺。原来病人还没有从全身麻醉中苏醒过来,儿女们在使劲地呐喊父亲,叫喊声让整个楼道里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终于听到护士叫林了。林起身,穿上进手术室的衣服,躺在了门口等候他的手术床上,被护士推着走了。林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和恐慌,我目送着他,一行泪潸然而下。

我跟着到了手术室门外,一扇门轻轻落下,我被挡在了外面,只看见电子屏幕上打出林的名字,明白已经进入状态麻醉、做手术了。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深渊里,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消失了,只有我在黑暗的深渊里,跑啊跑啊,在无边的暗夜里奔跑,心急如焚。终于,咚的一声,跌倒在一棵树下。瞬间,天地万物都在颤抖,都倾泻如下,我仰身向上,伸出手臂、胸膛,去阻挡一切……这时,有一枚花瓣飘飘悠悠在空中旋转,气息温润香甜。

我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林在两个半小时的手术过程中,我觉得好像是熬过了一天,心神不定坐卧不安,两只眼不停地盯着屏幕上的字,希望屏幕出现手术结束一串字。每当从手术室推出一个躺着的病人,我都上前瞧瞧,但愿是我的林。

终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手术结束的字样。不一会,病人挂着液体,从手术室推出来了,脸色蜡黄,两只眼睛无神地忽闪了一下,我急忙上前抓起他的手问:“没事吧?手术顺利吗?”林无力地点了一下头。我急忙跟在护士身后随着病人回病房。

晚上十一点多了,楼道有点凉,林身体内部的血不停地流向血袋子,微弱的凉气都能把病人击倒,一个刚做完手术的人奄奄一息,看着可怜的病人,我突然产生一种愧疚,尤其是想到平日互相间发生的争吵和摩擦,后悔之意袭来,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

回到病房,林平躺着身子,我们从手术床上移到病床上,一下一下地移动,慢一点,再慢一点,护士、我、连同一个刚住进病房的年轻人,趁着他还没做手术,让他帮助我们移动病人。我一下变得刚强起来。整整六个小时,病人不能翻身,不能喝水,不能吃一点点食物,只吸着氧气。我手忙脚乱,一会倒出尿袋的血水,一会看输液进的快慢,还不时地瞅着血压计和测试心脏的仪器。病房的两个病人都睡了,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照看着病人,心里格外紧张,唯恐病人出现异常情况。林稍微清醒之后,让我给他揉揉麻醉的下肢,他的腿部毫无知觉,挪动一下都费力,捏上去就像是折断了腿,软软的拿不起来。我不住地搓揉着他的腿部脚踝,观察着病人的身体变化,脸色、呼吸,不时地用棉棒蘸点水润湿一下他干裂的嘴唇。他的每一点细微变化都牵动着我的心弦。在零点的时候,我实在有点支撑不住,几天来的疲劳袭来,我不住地打盹迷糊,心里时刻告诫自己,不能睡着,病人危在旦夕,万一出事怎么办?

漫长的一晚上终于熬到了天明,护士也进来换药几次,病人危险期总算过去了。他睁开眼睛又闭上慢慢入睡了。我坐在床边急速跳动的心稍微安稳下来。我也可以小憩一会,靠在床边打个盹了。

这是我半生中最艰难的一次经历,除了身体的煎熬,更为焦虑的是心里的煎熬,可谓身心憔悴。当时我单薄的衣服都湿哒哒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热气蒸发所致。

输了三天液后,病人能坐起来吃饭,下地走动了。林在楼道遛达,尽管身体上带着血袋子,尿液不时地排泄出来。有几次在楼道的过道里,他与一同来的同事交流,我看到病人的世界像轰然坍塌的废墟一样,到处是豁口,只要有关心的人交流就是暖流,一瞬间他浑身充满了康复的力量。

第五天,医生通知病人过两天可以出院了,至于病人的耳朵有听力下降的感觉,说可以检查一下,尽量不吃扩张血管的药,等手术康复再吃治疗耳朵的药,这两个病不能同时进行治疗。病人再过四十天以后,来医院取出身体里留存的管子。听完医生的吩咐,我们紧锣密鼓地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归家。

七天后,我们离开了京城。我心里默念着,祈求上帝保佑我们身体健康平安,让快乐幸福陪伴左右。

谨以一首小诗,纪念北京难忘的七日:

圣神的京都
全国乃至全世界人民向往的京都
科技、医疗、学术一流的京都
每天张开怀抱吞吐接纳各地的人流
他们背着沉重的行囊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把兜里的钱大把地扔出去
像纸一样地扔出去
林立的高楼不敢奢望一眼      几十平米的住处需几百万元的价钱
听一听楼价就心惊胆颤
然后,寻找一宿能安身之地
在天黑之前
把简单的行李放在几平米的小屋
在喧闹嘈杂声中入眠
将一天行走的疲劳
在鼾声里装入梦中
第二天,直奔目的地
在急促的脚步声中
在熙攘的人流里
在悬挂着北大人民医院的牌子前停下
挂号、问医生、进病房、住院
恐怖的白色床单
呻吟可怜的病人不再说话
被绑架了身体不能动弹
从此,为治病被剥夺了人的自由
第三天,患者被轮番检查
医生就是上帝,所有患者一切听从摆布
失去了自我,在疾病面前人人平等
第四天,上帝降临在患者面前
是一张生死证书
引起了一些人的哀伤叹息无助
也有一些人因此而起死回生
 第五天,上帝把权利交给医生
患者任人宰割,立马多了泪水血水
疲软不堪
富贵贫穷风度气质
在病魔面前顿时黯然失色
第六天,患者从死神中抽出身子
从地狱走进天堂
第七天拖着孱弱的身子
在家属的搀扶下
拎着大包小包告别了病房
将城市的灯光  汽车的尾气
统统抛在身后
一场大雨洗刷了所有污垢
上苍啊!
雨,是你欢喜的泪水还是悲苦的泪水?
扔掉被捆绑的镣铐,舞动起来吧!
患者对上帝说:我什么也不想留给这个城市
我只想要我的世界充满阳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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