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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宫举卫
一场雪来到门前，请记住，微笑出门
今年的雪，是一首诗的外一篇
文 | 潘慕白
12月17日，威海第一场雪。
本来想写点文字记录，终没实现。因为手头上的写作任务重，时间又紧张，一直在赶稿。为此心里特别内疚，一场雪，也在赶，在它到来之前不知赶了多少路。
以前就曾写过，雪走了很长的路，才来到我的家乡。一路上，有人续茶，它不停歇；有人展卷，它不落笔墨；有人培土栽梅，它不眷顾。
我至今生活过雪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威海。
我没有去大东北的雪乡生活过，也没有在江南的一阵雪里生活过。
我是喜欢雪的。我认真地想过，若一个地方，终年无雪，让我去生活，我想我会枯掉的。
就像生活在南方的人见不到水，会感觉枯掉一样。
年少时，喜欢向着阔天阔地的大世界奔赴，越远越好。
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我很喜欢，叫《花香寄我回家》，其中有一段：“年少时，满身都长满翅膀，飞向远方，一直飞才好。远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离开家。”
而如今则不同，不论我在哪里，我都感觉我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愿意剩下的岁月，仍然需要奔赴的话，我是奔赴在回家的路上。
而答案就是我文中所说的：
想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少年的身体里，到底萌动着怎样的情思，仿佛越是孤单越是远离越是好的。年岁渐长，又是因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都是孤独的，只有家，让人安稳踏实，好似在哪里都不自在。
我曾经带着“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今又带回来。回家，是一件像开花一样美好的事情。
奔赴在回家的路上，奔赴在一场雪奔赴我家乡的路上，多让人开心。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开心，就是带着一颗开花的心，去往我要去的地方。
我在多年前决定留在家乡，当时是因为海。因为我的小城，有很干净很干净的海。
就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在别人听后做丈二和尚时，我会在心里默念，妙哉妙哉，善哉善哉。
后来我又想到一个我一直留在小城的原因，就是为了雪。
因为我的小城，有很干净很干净的雪。
每年都会盼雪，每年都会朝着一场雪狂奔而去，每年都会静静地走在雪山里，每年都会写一篇雪。
盼雪的那种感觉，我想了多年，仍然找不到一句贴切我心的句子来表达。
盼时，会激动，会热血沸腾，也会静如老僧，静如老梅。
初雪、大雪，急雪、慢雪，一朵一朵，一朵一妙谛。
落在我窗前，落满我阁楼屋顶，落满我每天走过的路，落满我南窗外一座座大大小小近近远远的山。
我也无法表达出我一个人走在雪山里的美意，就是美，心中无一事，就是满眼的白，满身的白。身上粘不粘雪，都觉得我成了一个雪人。
若我站在路边，一动不动，终于，也许有孩子会过来在我肩膀的位置插个可爱的小扫帚，在脖子上围个红围巾，又找两颗红豆安在我的雪脸上。
威海是山海小城。城中多山，山多小，海是三面相环，海岸线长近一千公里。
生活在这里，安逸而慢。有好吃又便宜的海鲜，有一帮喜欢喝酒的朋友。
有时我会觉得这里真的是世外之地，唯一的出口是往南的陆地，但一场雪来，便封住了。这时唯一的出口，也是雪。
大概没多少人能顺着一场雪，走到一座春天的城。这样一想，会禁不住偷偷乐。仿佛整个威海，我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有要来打探消息，我会秘而不宣。那样的秘密，得自己去慢慢发现。
雪时偶尔会去古陌岭，但多去里口山。那里有一个开满杏花的小村，和一个人深心孤往的光阴。
现在里口山下还住着我一个老朋友，这一两年刚搬来，从繁华城区搬来。他不会跟我讲如何追逐名利，也不会谈论富贵钱财。他只是喜欢喊我喝酒，喜欢大笑没有烦恼似的大笑，自然还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懂我的草木时光，我不常去里口山，我便在心里封他做里口山将军，护山花浪漫一生，护大雪安居一世。
有他在，即使不能常去里口山，心里总觉得踏实安稳。
我错过了去年的雪。
去年的雪，每一场，我都在雪中走过。错过，是因为我没法做一个诗人，走在雪的诗篇之中。
去年的雪，下得多而大，每一场都下在我的身体里。冷而无助。盼着有千军万马来救我，杀出重围。
但我知道，我的耳朵里，眼睛里，整个身体里，住着无数的诗人，他们大笔一挥，足以催开十万朵花朵。每一朵都会香出一支箭，只需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那些人生苦难的冰天雪地，终是会被刺穿的。
人生无多虑事，无计较纷纠事，无困顿苦厄事，自然可以赏雪。
如果说苦难真的是一首诗，那么今年的雪，就是一首诗的外一篇。
错过的雪，不会再回来。但我依然爱，用一颗会开花心去爱，向阳向暖，向美向好。
从一首诗，走到外一篇，桃花就开了。
今年的雪，来得晚了一些。
随意写下一点文字，珍重不在早晚。
一场雪来到门前，请记住，微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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