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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静:初为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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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2 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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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花,源于泥土,我们的世界因你而改变。

——题记

“哇——哇——”

00八年,重阳节,县医院妇产科手术室,一声声啼哭把我从昏迷中唤醒,像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开始肆无忌惮的发泄!又像有什么强烈的要求却无人搭理,气急败坏的催促!就在这刹那间,我感受到了生命最初的呼唤给我的震撼!这小心翼翼的孕育了280天的生命,这幸福的期待了280天生命,我在心底笑了,泪水却像清泉一样涌出……我抬起手腕,手表的指针指向1023

术后已三天,我连一口水都不能喝,一滩泥一样,粘在床上,先生把这个爱哭的小家伙抱到我身旁,把她的头枕在我胳膊上,“摆放”成吃奶的姿势,她只狠狠地唆一口,嘴一偏,接着大哭。吓得先生手忙脚乱,给她奶嘴吃,哭声才戛然而止。我听到同室伺候儿媳的老姨惊叹:“你看,老伙计一样,吃的美得呀!”我刚闭上眼睛,“哇哇”声又起,她早都吃完了,开始又一轮“声讨”了。声音越来越嘶哑,我的心被揪得生疼,先生又把她抱到我身旁,头枕在我胳膊上,她的嘴巴更倔强的偏过去,张得大大地哭,小姑(我的主治大夫)听到哭声后进来给她配奶,她和先生一齐上阵,可那家伙越牛了,偏着嘴巴,顽强地哭,几乎声嘶力竭,我渐渐失去了信心。小姑继续弓着腰,百般哄她,一次又一次地纠正吃奶姿势。在朦胧中,我突然被抽筋一般的疼痛惊醒,她狠很地“咬”我,我咬紧牙关,坚持,再坚持。只见先生和小姑都左一把右一把地擦汗。这下,我倒想仔细看看她是怎样的一个人:黑黑的、光光的头发,粘在头皮上,小小的眼睛一只睁着,一只闭着,额头还有“皱纹”,像只小老鼠,真丑!我不想看了。

或许是我的身体太虚弱吧,或许是饮食太清淡吧,奶水少得可怜,小家伙吃不饱,小姑建议输脂肪乳,补补身体,不过滴速要慢,这让我怎么受得了?我的胳膊已经困得像面筋,我说滴一小瓶算了。她说身体好了,奶水也就多了,我和先生异口同声地说“输大瓶的。”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六点多,还没有滴完,我胳臂困得已到忍无可忍的程度,就擅自悄悄放快了滴速,没几分钟,我的后脑勺突然像被拧了一下,有些胀,疼起来,越来越胀,越来越疼,先生急忙去找大夫,老半天才来,说是一个产妇大出血,恐怕连命难保。妇科大夫全进了手术室。他又跑到另一幢楼上找大夫,来了位女大夫,让先生取止疼药去。这时我在床上没命地蹬腿又屈腿,汗流如注,褥子都湿了,我使劲捶头拔头发,颅内急剧地膨胀,要爆炸了似的,我在床上扭来扭去,可翻不了身。我真想飞身跳下楼,摆脱这生的摧残!

时间凝固了,只有疼痛疼痛疼痛,我一把拔掉针头!又是漫长的等待,死亡的催逼……

先生终于取来药,我一口咬碎药片,瞬间吞咽。还是像有人持续使劲给头里面打气,猛烈地暴涨。如有个洞,我要立即钻进去!可是没有,只有一张窄窄的连身都不敢翻的床,似乎有几个人挡在床边。我想命肯定要完了,可是小家伙怎么办呢?她用嘶哑的喉咙哭着,我的心像针扎一样。同室伺候儿媳的王姨可忙了,又要抱着我女儿吃她儿媳的奶,又要给自己的孙子换尿布。我不知道挣扎了几个钟头,四肢都散了架似的,几乎动不了了。

迷糊中感觉大夫给我量血压,分明说收缩压一百七十。先生取来两片降压药,我直接咽下。立竿见影,一场飓风过去了,同室的人也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一般,长吁了一口气。

在医院里整整熬了八天,我转到先生的学校,在20多平米的宿舍兼办公室和厨房的房间住着婆婆、先生、孩子和我四个人。校园里脆生生的铃声,还有什么机器的轰鸣声,吓得孩子一惊一乍的;每次吃完奶,还是哭个不停,我的奶水太少了,她吃不饱。我知道母乳是最好的,我却不能解决她的温饱,感觉亏欠她的,当她饿得大哭时,我的心就像被撕扯一样,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老中医,从他那里取了几付草药,药水没有变成奶水;又听说吃猪蹄管用,我就吃了好多猪蹄,还是没有变成奶水,只能气自己没用。这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孩子,老是拉肚子,我和婆婆就翻过来,翻过去地察看她的大便,一遍又一遍,生怕忽略每一个可疑的细节。婆婆说,我生娃的时候,连杂粮做的清汤都喝不饱,只要进一点面水就变成奶了,现在的奶娃婆怎么尽是没奶呢?怕是做了剖腹产把奶也麻没了。听着听着,我就难过了,盯着宝贝淌眼泪……

有好几位大夫说孩子的这种腹泻需要一个过程才能好的,这个过程有多长呢?婆婆说,到尕娃能吃面食的时候就好了。那啥时能吃面食呢?她说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少量吃面。我又问她啥时自己会吃饭?啥时会笑?啥时会说话?啥时会走路?会跑?我打破砂锅问到底,婆婆很无奈的笑着说反正你慢慢就看到了。

晚上,小家伙还是睡不好,隔一两个钟头就哭,吃了奶,还哭,一看尿布,湿了,换完尿布,抱起她,喂奶,轻轻地摇,不敢有任何声音。摇着摇着,我自己却瞌睡的要命了,一睡着就觉得自己好像陷在万丈深渊里,竭力向上爬,总没有尽头,每次醒来都是汗水湿透被褥。

校园里新的一天又在震耳欲聋的铃声中开始了,天还漆黑,已经书声琅琅。我朦朦胧胧地回忆失落的梦,头嗡嗡地响,像飞机在盘旋。仿佛就在昨天,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孩,转眼成了母亲,总觉梦在高处而人在低处,我的许多梦离我越来越远。但身边这只小老鼠,就是我所有的现实生活,她的一口奶,一把屎,一把尿,都是我的大事。宝宝一个喷嚏,都令我惊慌失措。老人常说:“怀里抱着小的,想起老的”,我第一次从心底想起了妈妈,我一遍又一遍地琢磨着:妈妈在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里是怎样把我们姐弟拉扯大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来,天下的女人,无论多么渺小与平凡,一旦做了母亲,都无愧于“伟大”这个词,为人母的一切滋味,语言的表述显得多么苍白无力,每一位母亲是用生命去诠释其中的意义的。

窗外秋风瑟瑟,白杨树上的叶子哗啦啦下落,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摆。自从手术后,我浑身老是冒汗,关节像困进了冰箱里,麻酥酥冷冰冰,夜夜在疼痛中醒来,我很自然的认为,应该到以后再看,因为吃药对奶水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满月,我想女儿敢坐车了,就急切准备回老家。母亲打电话说她要来看我们。她怕我坐车被风吹成病,执意要来叮嘱叮嘱。母亲不识字,靠熟人指点,才搭上路过学校的车,我生怕她走错了路。

在我们焦灼不安的等待中,母亲终于来了,火炉上把手一烤,就迫不及待地逗外甥女,老朋友似的“聊天”。喝了几口水,说是苞谷没掰完,苜蓿籽没打,猪食又没了,总之还有没完没了的农活等着她,下午就想回去。我垢头蓬面,身体浮肿,邋遢的根本不像样。婆婆说她一看见车就晕。母亲就说她抱孙女吧。百里路程,她坚持着,到了村口,一下子吐了,面色土黄。

老家比较偏僻,倒也清净,小家伙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但她太敏感了,一拉灯都会把她惊醒,一醒来就哭,我就不得不哄她半天。我腰痛,腰像淤泥上的一块巨石,没底儿地往下陷,我多么想平展展的躺一会啊!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只有抱在我怀里才能乖乖的睡着。年龄已长的婆婆,做饭喂猪喂鸡,洗孩子的尿布和衣服,一天到晚,忙里忙外,坚持到黑,头一放到枕上,就沉沉而睡。我不忍心叫醒她照顾孩子,就抱着孩子,大气都不敢出,轻轻地摇,总要到一个小时后,才睡熟,还甜甜的笑哩。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炕上,她“哇——”的一声,赶紧抱起,轻轻地摇啊摇,摇我的浑身好像要散架了。

我和先生用所有的积蓄——两万元,另加二十万款,在县城买了楼房,让原本就不宽裕的生活倒退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先生每周六下午回家,星期天又要补课,天一亮就得返校。

星期六那天中午,偏偏大雪纷飞,天快黑了,他还没有回来,婆婆一遍又一遍的催我打电话,一次又一次无法接通,她就从屋里跑到屋外的大门口看看,再跑到村口张望,还是不见人影,又从村口跑到屋里催我打电话。其实我和婆婆是一样的急,他雪天坐车,肯定行走在没有信号的深沟……我不敢往下想了。饭菜凉了,热过的又凉了,熬成了糊。

大门“咯吱”一声,传来清晰的咳嗽声,先生来了!一条鼓鼓囊囊的尼龙袋顶起了门帘,先生蹑手蹑脚地抱着它,他得胜似的从中拉出一条羊腿,神秘兮兮的说:吃了这个,你就变成奶羊了,再不愁没奶的了。他花去三百多元,买了我最爱吃的羊肉。在雪地里,他徒步到一个村庄去买,背着三十多斤肉从沟底爬上梁顶,从梁顶连滚带爬总算到了家,省了三块钱的路费。

他用冻得发紫的手,小心翼翼地揭起孩子的被角,盯着她笑,像欣赏最美最得意的艺术品。身上的积雪在暖暖的屋里无声地融化。

腊月十九,孩子过“百岁”,我娘家的大队人马来了,都逗这个极会逗人的小家伙,她在我怀里吃奶,别人叫她,她立即回头寻找叫者,满脸笑容,很友好的“嗯——啊 ——”“攀谈”,然后赶紧再吃几口,又接上话题,她像一个幽默大师,能给最痛苦的脸换上满面笑容。

转眼就要开学了,我不得不带孩子一起返校,可是谁来照顾她呢?婆婆连车都不能坐,她自己都该别人照顾。我们一个假期四处打听保姆,连一个中意的都没有,正当我和先生为找保姆的事一筹莫展时,母亲打电话再三叮咛我们不要操心,开学了她来照顾外孙。这可怎么行呢?让我担心的是,父亲有病,手脚不利,不会做饭,他是不能没有母亲照顾的。家里还有二十多亩地,谁种呢?家里的猪鸡猫狗总得有人喂养啊,里出外进的活计,父亲一个怎么顾得过来呢?但他们坚决不让找保姆,既怕花钱,又不放心。

我家离学校有二十多里山路,每天只有一趟路过村里的车,周六母亲就回家给父亲压面,烙馍,准备一周的伙食,还有地里所有的活都等着她。要是雨雪天,车不能行,母亲天不亮就一个人行走在黑漆漆的,阴森森的山沟里,一步三滑地爬上一道道山梁,幸运的话,就会碰一辆过路的车;没车的话,就得步行二十多里路。先生和我相距百里,周六来,周日要返校,有时补课来不了,偌大的校园就我们母女俩,胆小的我在晚上不敢住,母亲就早去晚回,风雨无阻。

一次周六,天刮大风,母亲感冒了,星期一天又下起大雨,我知道母亲一定来不了,快要上课了,我真是心急如焚,无可奈何。我抱起孩子,从宿舍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胡思乱想。突然门轻轻开了——是妈妈!她浑身泥水,满脸通红,一手握着伞,一手提着包,喘着粗气,肯定是在山路上摔过跤的,此时我虽如释重负,但我的良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

这里的春天来的格外迟,尤其对一个特别期望阳光的人来说。老天不是下雪就是刮风,可怕的沙尘暴,刮得身体透骨的疼,坐在那冰冷的办公室里真是疼痛难忍。我一直坚持不吃药,我怕奶水对孩子不好。有位同事看到我这样子,催我早点治,要不很难根治的。我又拖了两周,就匆匆到定西专医院看病。于是每日与药相伴,山上的杏花开了又谢了,我的火炉每天早晨还在煎熬着寄托我希望的草药。

孩子开始咿呀学语,渐渐成了大家的笑星,她能用自己的笑脸让每一张绷紧的脸充满笑容。每天醒来,眼睛一睁开笑容就一下子扩散到全身,就喊“妈妈!”,一看见她,一想起她,我的一切烦恼便烟消云散。

孩子是我最大的快乐,可如果她不能给我快乐,那就是因为她的痛苦不能让我承担。

有天早晨,她不吃,只是哭,脸蛋红红的,一测体温,38度,我就跑到街上的医院找大夫,结果儿科大夫不在,一打电话,他说:“我在外面吃饭着呢。”我几乎带着哭腔求他回来,他不耐烦地说他还忙着呢,电话里猜拳行令的吼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我就跑到私人诊所取来药。可她一喝就吐,急得我手足无措,我和母亲把她抱到两里外的诊所,老大夫仔细一看,说是给孩子灌药也要方法,急不成的,还要用毛巾敷。

到天黑,还是高烧,我又找那位大夫,街上坑坑洼洼,拐得我的脚生疼,急得我头上冒汗。我让老大夫再想办法,他说治病需要过程,把取的药继续用。那一夜我几乎没睡着,我在心里祈祷:老天啊,把我女儿的病给我。她太小了,没法承受,把她的病换给我吧!我一会儿给她敷,一会儿喂药,一会儿端屎倒尿,一整夜睡不成。直到第二天下午,体温总算正常,那时我才发觉自己肚子咕咕叫,半天没吃饭了。

女儿正和她的姥姥专注的玩着苹果琴,陋室里充满了醉人的欢笑。我在心里再一次放声大笑,我依然被一种幸福感动,被生命的实质感动。

宝贝,宝贝,你——妈妈眼里最美丽的鲜花,源于泥土。




作者简介


丁静 女,甘肃会宁人,教师,白银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诗歌、散文等在省市级报纸杂志发表。

审核:三丫、晓霞、吴静

编辑:安蓝、晓丹

纯粹 | 简单 | 治愈


- 《白银作家》编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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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byzj202201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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