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

到海南，去看海。在深圳看过海，在厦门看过海，在北海看过海，在秦皇岛看过海，还是想到海南去看海。当海洋完全把一方陆地包围起来，水的壮阔宏伟远比一眼看去浩瀚无际的水域丰富。如此地方祖国版图不只其一，眼下首选海南。于是选择高天鸟瞰乘航班去，可惜那天去三亚的飞机却是晚上起飞，一个多钟头的飞行，除了可见城市璀璨灯火，不能看到想要的那种大海包围陆地的壮观。

然而，海南行却能让你时时与海亲热。几天行程，都在海边，夜里枕着海浪声进入梦乡，白天几乎全在海边行走，赤脚在海滩上疯癫，挽起裤筒让浅浅的浪花亲吻肌肤，或者跳入海里泡上一时半刻，让海浪轻轻托起你起起伏伏，无一不非常快乐。有时候，海滩突然是代之而起的奇形怪状的石头，或独立，或聚群，而海浪也似乎极喜欢与它们亲爱，一个接一个的浪涛往它们身上扑去。当海浪嘻嘻哈哈地挽起手聚起些力量齐步向着石头猛地扑去时，礁石仿佛也是激起一身劲头迎接，力量的搏击激起盖过一切的轰然声响，海浪化成千万朵雪浪花在空中怒放，让目睹先前接续而来的海浪更为激情和轰然。

明天结束行程，这是在海南的最后一晚，下榻滨海的三亚海域中央度假酒店。华灯初上，同伴邀着到海边走走。夜色已在海的远处铺开。我们无心顾及沿海大道旁喧哗的夜市，匆匆穿过红男绿女酒醉金迷，急切地扑进夜的海滩。嗬，夜色下的海！海浪在远处翻滚而来，仿佛不停地高卷席筒，一道道白色的雪浪花引导翻滚的席筒追赶着扑向海滩，与此相随是铺天盖天的浪涛声，哗——哗——哗！月亮深藏，海的深处晦暗。夜色剪除其他声响，大海静静地做着天地主角。然而海涛的声音绝不扰人，我们双手提着鞋赤脚踏着爬上海滩的细碎浪花相互说些话时，完全不用把声音提高。是大海让听觉灵敏，还是大海助人作些彼此走近的贴心倾谈？

我们不知不觉走出好远，大海演示着渲泻，脚下海浪花却温心裹着我们的赤足。随着夜的深入，涛声愈来愈强大的霸占着天地。晦暗深处一道道高卷起的浪墙向着海滩冲击，卷起千堆雪，哗——哗——哗！某些意识渐渐苏醒，让你从世俗的泥潭中一步一步爬上来，当你再看夜色之下千堆滚滚白色浪花，分明是美丽的旦角从舞台深处向我们走来，轻舞水袖，裙带飘飞，为你演示世间某个传说，牵手进入情海佳境，让你忘却痛与苦，觉出世间的深广无边。

真想和衣跳进身边的海涛，化作浪花。

赫尔巴特说：你的意志已准备好了，你的脚步也就轻快了。阿尔特说：生活比胆汁还要苦，但如果没有胆汁，就谁也没有生活。意志，脚步，苦难。度过人生之海，意志当注入脚步。所以另位智者说：人生必有风险，所以引人入胜亦在于此。爱默生因此作了简言总结：只有智者视人生如节日。

在海滩上恰与一群年青人相遇，又正好同居中央度假酒店，于是我们彼此亲热起来，他们提议在海滩上跑跑，我们似乎一时也年轻起来，跟随他们放开双脚双手奔跑起来，海浪花蹦跳起来附着衣衫，大家模仿着大海打开嗓门向着翻滚而来的浪涛大声号叫，涛声和人的喊叫更为轰烈；如此这样，我们直至跑累了躺在沙滩上。现在，我们是紧贴大海的胸膛了，静静地聆听一颗伟大心脏的坚实、强大和沉稳。身边躺着的年青人又蹦起来，向着海滩的远处继续追赶喊叫远去了，年轻身影和喊叫渐渐溶入海的广大。而我们仍旧匍伏在海的胸膛上，聆听一颗心的跳动，接受强大、宽广、厚实，修正某些狭隘。

哗——哗——哗！

听听，大海涛声空前绝后。

2020年5月8日益阳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