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尔门·阿维尼西安
译｜蓝江
摘自｜未来形而上学导论
5.看起来无始无终
如果我们回顾一下公元前四世纪这门学科的所谓开创者，就会发现，亚里士多德本人实际上并没有写过任何“形而上学”的著作。事实上，这个词甚至没有出现在他的任何著作中。(他写的是“第一个哲学”或“第一个科学”。）认为他的《形而上学》关注的是物理学之后或之上的东西，这种假设既普遍又错误。相反，这部创立了整个传统的作品，其标题归功于一个编辑问题。
在亚里士多德死后大约100年，一位名叫罗德岛的安德罗尼克斯的人发现自己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之后的14本书或书中的章节应该以什么书名来收录。这位热爱秩序的编辑决定采用Ta meta ta physika，或者粗略地翻译为“物理学之后的[著作]”（“meta”在这里指的是空间安排，即意味着“后面”）。可能在选择这样一个实用的标题时，语言学家想让年轻的学生——从亚里士多德的老师柏拉图开始，哲学思想首次在学术背景下被体制化——不要过早地阅读这些文本。然而，亚里士多德关于物理学的书籍中的主题和思考也是彻底的“形而上学”，这一事实说明了这一假设的错误。
长话短说，每当我们踏入形而上学的领域，就会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类似的问题：我们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一个开始。而没有适当的开始的东西也是没有尽头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6.meta之后的physis
无论我们是在空间上还是在逻辑上理解它，“形而上学”这个名字总是意味着与physis的关系，或者不谨慎地翻译为与自然的关系（希腊语physis的拉丁语翻译为natura，与natus，即“降生之物”有关）。而事实上，形而上学的历史可以借助于不同的自然概念来讲述。
我们对形而上学的理解总是随着关于在一定历史时期里，什么被认为是“天然”或“自然”的争论而不断改变。说白了，它关注的是学科本身的问题。在过去，形而上学的合法性总是与同时代人所理解的合法的自然科学或在现代性的某个阶段被称为“自然科学”的东西相争论。因为我们与physis或natura的第一次接触是形而上学的，这一事实早已不再是进行形而上学的自然哲学的理由——值得庆幸的是，感恩不是一个科学范畴。
7.哲学还是科学
可以说，哲学史在长达几个世纪里，并没有对科学进步给出回应。从希腊人开始的观察具体自然和超越自然的元物理思辨的自然哲学的统一，似乎只能以有限的方式，分享了物理学的成功。形而上学参与自然的成就造就了独立的物理学学科，而生命的作为研究对象——举一个18世纪末的较新的例子——产生了新的生物学学科。
这显然没有导致人们对思辨问题的证明力有更大的信心，而是导致哲学再次被赶出它自己曾经研究过的区域。至少由于数学理性的霸权，任何不以对世界的科学解释的形式出现的思想都会被斥为幼稚的问题或方法上的缺陷。
但终极解释甚至是重点吗？我们谈论的是什么样的科学或更确切地说，是科学产生的进步概念？解释的进步，新问题的进步，还是发现的课题的进步？答案和解决方案的进步，还是首先提出正确问题的技术和方法的进步？甚至可以说，正如法律史学家Eugen Rosenstock-Huessy曾经说过的那样，科学解决方案在它们所要解决的问题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我们还没有先进到可以应用它们。
8.科学与哲学
一种流行的说法是，西方哲学最初是随着爱奥尼亚自然哲学和埃利亚的巴门尼德（位于现在的意大利南部）基于数学的理论的结合而开花结果的。在雅典，苏格拉底，特别是柏拉图，开始了与科学（特别是数学）的长期接触，此后哲学就再也没有放弃过。哲学和科学一直都在密切交流，并相互提出问题。
许多哲学家，如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和阿兰·巴迪欧（Alain Badiou），都回顾了哲学需要以数学为导向，这并非没有道理。仅仅对科学革命进行哲学反思是不够的，无论是相对论、量子物理学还是基因工程。波普尔的思考反而表明，在每一个科学或技术范式的背后都有一个形而上学的研究计划，“一组不可检验的命题，它们被假定为真实，而没有任何尝试去挑战它们。”或者，用凯瑟琳·马拉布(Catherine Malabou)话来说：“无论是以联合、合作、分级、澄清还是分理的形式，如果不确定自己相对于科学的情况，哲学就无法维持自己，而这与模仿无关。这是相互的，因为科学，无论是'硬'的还是'人'的，都不能不从包含概念的原则出发，而这些概念必须在哲学上加以审视，因为它们不完全是客观的、经验的或积极的。”
9.没有综合的论题和对立面：自然科学的思辨实践
如果自然科学并没有简单地取代（自然）哲学，而两者也不能在一个共同的认识空间中和平共处，那该怎么办？如果现代科学本身就有一个思辨的维度，一个在过去两个世纪才变得十分显著，而在这两个世纪里，哲学如此强调地试图摆脱其自身的形而上学维度，那该怎么办？很可能是——十分悖谬的是——自然科学的思辨维度与哲学自身疯狂地试图“消除”自身的行为是同时展开的。悲观主义的速度哲学家和速度学虚无主义者保罗·维希留（Paul Virilio）可能已经对此进行了最激进的阐述，他声称科学和技术实际发展的是未知的和非理性的。
这绝不意味着自然科学本身被怀疑是非理性的，仿佛这将给总是形而上学的哲学以自由。关键是要提请注意随着每一门新科学的出现而出现的以前未知的开放性问题的漩涡，并注意到思辨理论化和死板实践也正是自然科学的特征。我们并不影射任何判断，自然科学在思辨领域中不断前进。数学也是如此（尤其是在算法时代，我们应该牢记），它不是经验性的，而是高度思辨性的，而且不仅仅是在微分和虚数的发明之后。
就科学实践而言，科学知识生产的思辨性层面更是不容否认。检验某些假设往往需要使用复杂的设备（这些设备经常导致完全不同的、在这个意义上的意外见解和发现）。即使在实施原子物理学之后，其见解仍然完全是形而上学的。与我们的设备和机器相比，它们的计算和结果被我们用我们自己的经验世界来翻译，而人类从来没有对单个原子或分子有过任何经验性的体验。对于像宇宙学和古生物学这样不同的科学对象也是如此。记录的出现和电子或化学元素等事物的（假设）存在，只是间接地或思辨地变得稳定，例如，通过在某个设备中反复出现的特定状态或条件，并与科学家的相应社会实践相结合。梦幻般的化学元素周期表难道不是最伟大的——在进一步得到信息之前是不完整的，即没有完全填满的——思辨性设计或构造之一，一个系统化的概念，科学用它再次掩盖了它的思辨性层面？无论如何，并不是像海德格尔认为的那样，科学不思辨。相反，它是以这样一种思辨性的方式进行思考的，以至于它更愿意向自己和世界掩盖这一事实。
请私信微博：黄金狗1九71
赞赏入口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