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妈

文/沙漠里的天

（1）

氧气罩扣在妈妈的脸上，妈妈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拉着妈妈的手痛哭不止“妈——不要离开我，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妈——妈——”

老天并没有听见我凄惨的哭泣声，怜悯地留下妈妈。白色的床单盖住了妈妈苍白蜡黄的脸，骨瘦如柴的妈妈被癌夺走了鲜活的生命，那一年我十岁。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我更像路边的野草，爸爸一直出外打工，70岁的奶奶拖着羸弱的身体照顾我。

说是照顾我，倒不如说是我们相依为命。每当奶奶有病时，听着奶奶微弱的呼吸，我好怕她会像妈妈一样，突然地死去。

长夜漫漫，寒风凄凄，星寒月暗，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我好期盼爸爸陪在我们的身边啊……

（2）

大寒过后，腊梅花绽开粉色的花瓣，与飘落的雪花缠缠绵绵。

爸爸打电话说今年回家过年，奶奶和我早早地把院子打扫干净，把屋子柜子擦得能照见人影。

爸爸终于回家了，还带来了一个南方的女人。

她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漆黑的长发梳了简单的发髻盘在脑后。风吹日晒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善良的大眼睛。

“倩倩，快叫妈！”爸爸指着身后的女人说。

我和奶奶愣在那，不叫，我妈已经死了！她不是我妈妈！我心里暗暗地想。

爸爸看我没有叫，用眼尴尬地望望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并没有生气，走向前对奶奶说：“妈，我对双林是真心的，请您接受我！”并用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

我转身快步跑回自己的屋子，躲避开那个女人。

“孩子，辛苦了，老远的路，快进屋歇歇，我马上做饭！”奶奶颤抖着说。我看到奶奶眼里浸满了泪花。

（3）

家里来了女人，家变得很整洁干净。爸爸脸上多了笑容。

那个女人很勤快，一会儿洗衣拆被，一会做饭炒菜，年过得很丰盛，特别是她做的红烧肉和炸面鱼，就和妈妈做的一样美味，虽然心里不接受她，可她做的饭菜我会吃很多。但是，我从没喊过她妈妈，用她时我只用我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喊她阿姨。

过了正月十五，爸爸又要回南方打工了。我心里想，这个家又是我和奶奶的了，我好怕，我好怕过晚上。

爸爸要走了，我想和他说声再见。我轻轻挑开门帘，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目:爸爸搂着阿姨正在亲吻，阿姨脸上还有泪痕！我的脸一下羞红了，放下门帘回到自己的卧室蒙上被子继续装睡。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爸爸走进奶奶身旁:“妈，我上班去了，你们娘三儿个要好好相处啊！就让她留下来替我照顾您们吧！”

奶奶用吃惊的眼睛望着爸爸“她不和你一起走吗?你不在，她能在这过吗？”

“妈，没事的，等我忙过今年，攒些钱，我也不出远门了！今年不去不行，我留在家，干啥都没本钱，还欠着那么多的外债……”爸爸有些哽咽了……

爸爸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我，转身走了……

我好想掀开被子，扑进爸爸的怀里，让他好好地抱抱我！可是，一想到他的怀里有那女人的味道，我没有动，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4）

我也要开学了，我悄悄地准备着本子和笔。就在开学的前一天，天还没有大亮，阿姨隔着门喊着我的乳名“倩倩，快起床梳洗，我带你去赶集买开学用品!”

一听说赶集，我好高兴啊！我有很长时间没去镇子上赶集了，那可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

坐在阿姨的电动车后座上，初春的风还有些寒冷，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树杈在风中摇曳。温暖的太阳光洒落在大地上，有一股暖在慢慢升腾。几只不知名字的小鸟从这棵树的树梢飞到那棵树的树梢，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仿佛它们和我一样为这个美丽的早晨而欢呼呢!

阿姨拉着我的手，在摩肩接踵的集市上穿梭，琳琅满目的集市让我目不暇接。阿姨一会儿为我挑鞋子，一会为我买衣服，一会为我看书包，一会儿又为我买学习用品。一个上午下来，阿姨给我花了很多钱，这些钱是我有生以来从没有花过的。快回家的时候，阿姨数着兜里不多的钱，又给奶奶买了一件黑底兰花的外套。“走吧！钱花光了，我们回家吧!”阿姨冲我灿烂地一笑。

（5）

阿姨每天起早贪黑地做饭，洗衣，打扫屋子，接送我上下学，还抓时间去田地里干活，不知不觉间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奶奶生病了，她一个人带她去医院看病，买药，住院，但是她从来不告诉爸爸，她还告诉我，不许打电话告诉爸爸，她害怕爸爸分心，在工地干活会有危险。阿姨不但对我和奶奶生活上无微不至得照顾，还对我的学习要求特别严格。每天她都要问我学到哪了，有不会的问题她就会用手机查出答案，然后再一点点讲给我听。在她的帮助下，我期中考试得了全班第一名。她经常对我说“农村孩子，只有考大学这一条路才能走出大山，看到外面的世界，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让我们刮目相看啊!”

我望着她和蔼的笑容，几次想喊一声“妈妈——”，可是，我的嗓子仿佛被一扇门紧锁着，妈妈的声音竟然在肚子里打转……

（6）

快过年了，我也放寒假了。今年的冬天仿佛过得特别快。院子里的梅花开得特别鲜艳，阵阵芳香穿过窗棂缝隙飞进我的房间。

我正在做作业，忽然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奶奶，会不会是爸爸回家了？”阿姨和我们一起伸长脖子向外望。

我飞野似地窜出屋门，我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我被一双牢牢的大手圈住了脖子。他不是爸爸，是一个面容丑陋的男人。在他扭曲的脸上，一条斜斜的刀疤像一条蜈蚣一样匍匐在鼻梁上。

我惊慌失措，害怕得浑身筛糠，竟然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张大年，你放开倩倩，我和你走!”阿姨厉声喝道。

“小婊子，你以为离婚了，你就可以逃出我的手掌了吗？老子的女人，谁敢碰，我让他家败人亡!”

男人的胳膊箍得我更紧了，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邻居们听到我家的热闹声，三三两两跑过来，把我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姨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张大年，求求你，放了倩倩，我会乖乖和你走，他们一家都是好人，不要伤害她们可以吗？”

阿姨的脸色蜡黄，浑身颤抖着哭泣，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惊叹着……

“咚”的一声，一件重物的拍击声，我后面的男人晃了两晃，摔倒在地上，我被一双大手搂在了怀了……

“爸爸——爸爸……你回来了！”我的泪喷薄而出……

一阵急促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天空，呼啸而来。爸爸，阿姨和那个丑男人被塞上警车带走了。

（7）

过了两天，爸爸和阿姨牵着手回家了。

原来那个男人是阿姨的前夫，他没有正式工作，每天吃喝嫖赌，偷蒙拐骗。阿姨和他过了三年，历受折磨，最后在县妇联地帮助下离婚了。本以为，离开那个鬼地方，凭一双勤劳的双手自己养活自己，谁知道，在工地上遇到了刚刚丧偶的父亲。两个同病相连的苦命人擦出了爱的火花。

本以为大山里闭塞，那个丑男人会寻不到踪迹，谁知道他寻到这里来了。

经过公安局地审问调查，发现这个丑男人有案底，还是潜逃的杀人犯，等待他的将是无期的铁锁生涯。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划破夜的宁静，璀璨的烟花在半空飞舞。过年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

我盛了一碗饺子端到阿姨面前，大声说:“妈——谢谢你能来我家，请你多吃几个饺子吧！”

阿姨愣住了，一把把我搂进怀里，眼里充满了泪花。

“倩倩，快扶奶奶来吃饺子！”爸爸拍着我的后背说。我笑着答应着……

就在那天夜里，我梦见妈妈了。她很开心地来看我，她离我大约一米远的距离:“倩倩——倩倩——我的乖女儿，你长大了，懂事了，妈妈很开心，阿姨是妈妈千挑万选的，送来照顾你们的。你一定要听话，好好学习，好好和阿姨相处，将来有出息了好好孝顺她们!”

“妈——我知道，我知道，您抱抱我，您抱抱我，好吗？”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阿姨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在她的睡衣里，氤氲着妈妈的味道，我好喜欢，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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