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马（什么）总谬（没有）接到我爸优点，无论书画、学养还是发型，但唯独讲水话（风凉话）自（这）点，我尽得真传，青出于蓝！只可惜再也谬（没有）机会胜于蓝……”
在汤涤写给父亲的悼词里，讨论到“薄葬”的具体体现时，他也不忘插播一则广告——汤漾艺术生平展将于十月中旬在柳州市博物馆举行，欢迎各界朋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有钱的捧个人场。只要你到场，惊喜一场接一场……
我电话采访他，问他为什么为父亲写了篇很有广告特色的悼词，他则一本正经地和我聊起了星座，说摩羯座是有名的“汤坚强”，伤心解决不了问题。
在画展现场，见到汤涤本人。他穿一件灰色 Polo 衫，踩一双上海老牌飞跃鞋，微笑着和我们握手。怀念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他选择了这一种。
我问汤涤，你觉得你跟汤老先生像吗？
他摸了摸右手的佛珠说，不像，我可是摩羯座。
从左至右依次为汤漾之女汤晓红、妻子关潭妮、儿子汤涤。
“办画展一定是每位艺术家的终极目标，没有谁是不想让世人认同自己的作品的，但这对他们来说往往是件很困难的事——艺术家通常不食人间烟火，要组织一场像样的画展，对他们来说简直比上太空还难。”
大约十个月前，汤涤就有了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父亲“上太空”的想法。
汤老先生同意他操持后，汤涤第一时间找到柳州博物馆的程州馆长。程馆长很是爽快：汤老先生是我们柳州的骄傲，费用及场地问题我们愿全力配合安排！汤涤听毕，心定了半数，紧接着又联络石尚1966艺术园区的罗声亮董事长与佳辰文画的黄学军总监，没想到他们听罢来意，一开口也爽快答应。
汤漾门下弟子与汤漾之妻关潭妮、儿子汤涤、女儿汤晓红合影。
汤涤说，他回去告诉父亲这些时，汤老先生怔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那样子就像突然从连续剧第一集直接跳到了大结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恐身处梦境，不太真实。
一场成功的画展或需政府支持、或需企业赞助，还要跟场馆方接洽一万种细节……这道汤老先生最不愿迈过的人情世故的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大隐于市的汤老先生虽无心坐拥华灯骏马，江湖却早已甘愿为他辟出一方天地，这条“太空之路”，汤涤走得顺风顺水。
“我相信此次画展会在中国的国画地界里翻出点小浪来，那大山水的路子如果能再给我爸十年，也许有大浪也不一定。”汤涤说。
今夕汤老先生旧画重聚，是故人重逢，也是本地艺术家与柳州人的深切互动，是新思想与旧灵魂于九曲柳江中的交融。
在柳州博物馆的汤漾生平展中，一幅长达 10 余米的画布引人注目。暗底白字，一遍参阅，一个人的一生好像也就此走完。
都说时间残酷，它也从不颔首。汤老先生生于盛夏，逝于晚春，用一笔之墨勾勒千山万水，在千山万水中看到生命的诗意。
站在那抹沉郁的底色前，旧人叩响的是回忆，新人感叹的是时光。
“他画了一辈子，也低调了一辈子。”谈起汤老先生，画家汪霖眼中流露敬佩之色。
“汤老先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汪霖说，“我们的一生容易被很多事缠绕，财权名利、美色殊荣……但汤老先生很少出席商业场所，他在当年尤为艰难的环境下一手操办起柳州画院，要知道在那时，一座城市能拥有一所画院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是汤老先生的为人与画作让我钦佩与震撼之处。”
汤老先生在世时，汪霖常常会去拜访他。作为柳州画院的老院长，汤老先生从不对晚辈摆架子，为人师表正直和善，身上具有很强的文化传承的使命感。即使在过世前的一个月，也仍旧执意拖着虚弱的身体，为远道而来的弟子做花鸟画的示范。
不为作画而作画，让传统文化融入生活，是汤老先生交与后人最宝贵的箴言。
“28 年前，汤先生在柳州画院微蹙着眉对我说：学国画，要从握笔开始。从此以后，我拿笔与做人，皆是如履薄冰。”一位曾有幸听闻汤老先生教导的学生写下此话。
原广西书画院副院长何纬仁曾写：汤老先生刚入不惑之年，其写黄山画漓江的山水画已锋芒毕露。作品笔墨老辣，生拙苍茫，气韵在胸，一种年青牛犊的虎虎生气与得道长者的事故历练在画面中相得益彰……其 2010 年前后所作一批六尺山水，可谓人画俱老，笔墨惊人，非同凡响。
深山结幽庐 四时闻鹧鸪 | 2011年 | 178×95 cm
“深山结幽庐，四时闻鹧鸪”八字，原是汤老先生从众多诗词中挑纳而成，其中每一个词，他都背得出来源出处。对于传统文化，他有一种深切的执念，这不仅因他所成长的时代，也因他性情中脱俗的美德。
“汤漾先生的画作有种脱俗感。这与他本身的修为分不开，也与他对传统文化的执着分不开。没有传统，文明是不可能的，但若没有对传统的创新，进步也是不可能的。正是汤漾先生的'汤式语言’，得以让社会的焦点不局限在水墨画本身，而是升华为一种对文化的思考，甚至是一种民族文化归属感。”画家林富章如是说。
菊有黄花 | 2012年 | 泥金水墨册页 | 45×24cm
千峰万壑压船头 | 2010年 | 178×95 cm
开展前三天，汤涤才收到《汤漾手札存编》的成书。这本书因限量只做了十本，所以每本制作成本至少高达 5000 元，里面记载的是汤老先生于改革开放后至 90 年代初间与亲友的书信往来。
那时的汤老先生正好和现在的汤涤年岁相仿，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从信札的字里行间，我们读到了汤老先生除画家身份外的另一面——他需要努力谋生，需要四处钻营以赢得社会认可，需要奔波卖艺换取三五碎银，只要能让家庭条件改善，他甚至想过漂泊异国他乡……
“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青年时，他曾是敢作敢为的好学少年；中年时，他是为生计辗转的父亲；老来，他又是吞梅嚼雪、大隐于市的老画家。岁月流转，时光如梭，唯有他的一身傲骨从未屈世折俗。
汤老先生的傲骨之坚毅，永远胜于形、融于意，与其赞扬其社会地位之高尚、晚年画作之精美，不如了解他的品格，看他如何经营生活，做出过何种牺牲，是否胸怀山河与家庭，是否自谦与自诚。
至此，我们才可说，老艺术家的一生远不只追求艺术那样简单，唯有美与德、意与志，才是笔墨间潜藏的光风霁月，唯有骨之傲，心之雅，才能让一副国画充满春阳之温、时雨之润。
“生平展”重要的何其是“展”，更是“生平”二字。//
【墨池今又重荡漾】联展
汤漾艺术生平展暨馆藏汤漾花卉册页展
地点：柳州市博物馆
时间：2017年10月12-23日
九曲荡漾——汤漾作品藏友征集展
地点：石尚1966文化艺术园区 石尚艺术馆
时间：2017年10月12-30日
文=小呆兔 | 图片=汤涤 灵智尚人 | 美编=阿波罗 | 编审=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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