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怀旧

投江之前，会持一杆宝剑吗？

端午怀旧

今天是端午节，放了一天假，加上周末一共三天。过节了，照例要说些吉利的话，说些开心的事儿。

但怎么也难得高兴起来。当下的事情且不去论，就说端午节的主人公，我们楚地的老才子屈原，你为啥要投江？为啥要选择这么一个日子投江？美其名曰“殉国”，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哀伤的日子。虽说粽子好吃，但细品是要流泪的。人们这几天不能互祝“快乐”，而只能叫“安康”。

多别扭啊。

你要是不投江多好，上上下下，皆大欢喜，满满的正能量。司马迁也用不着用春秋的笔法。写什么《屈平列传》。你写你的《离骚》，写你的《九歌》，多好，只要加点歌功颂德的内容，说不定可以评上这个奖那个奖，不但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还得到了千古美名。楚国灭了，你急哪门子嘛，上有国王，下有百姓，轮得着你这个退休或是退线的前大夫，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你受迫害就投江，这种做法明显不理智吧。你投江了，两千年，地球不照样转呀，芸芸众生，生生不息。你再高呼“世人皆醉，唯我独醒”，还能改变得了楚国被灭亡的结局？何况，咱大中华是一个融合各个民族、各种文化的大家庭，什么“楚虽三户，亡秦必出”，那是司马迁事过好多年以后写的话，也不是什么先见之明。再说，谁灭谁有什么好伤心的？你那爱国主义，似乎有点狭隘了吧。

你投江了，山河依旧，只剩下一个牌位摆在汨罗江边，让后世人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地去划龙船，名曰祭奠你，其实人们不就是借这个机会找个乐子罢了，吃过粽子包子，嘴巴一抹，照样上班睡觉。

我这个人更加特别，从光屁股时期起，就是在你投江那个地方生长的，从小听惯了你的故事。那些个名叫“沉沙港”“琴棋望”“晒尸墩”“河伯潭”的地方，从小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六十多年前，我的先辈们在你投江的地方，堵住汨罗江，围起一个大围子，开始取名叫“屈原农场”。后来要破“四旧”，改名为“汨罗江农场”，再后来又改回叫“屈原农场”，现在叫“屈原区”了。这么改来改去，不晓得你的英魂是不是安心。

童年的记忆里，汨罗江边是没有祭奠你老人家的仪式的，甚至连烧个香、磕个头也是“四旧”。汨罗江南边的“屈子庙”被拆了，汨罗江北边的“屈子祠”也被弄得面目全非。破归破，人们还是惦记着过端午。虽然不能放假，但可以开心地吃粽子，开心地划龙舟。这和你呀，似乎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现在可好了，为了发展旅游项目，屈子祠重修了，香火旺起来了，那是为了纪念你、祭奠你吗？未必是。旅游可以大大地促进经济发展，人们不过借你的大名而已。要是你不投江，或是不在这里投江，人们照样会找个别的名目，弄个什么旅游项目出来。从这一点看，你的死，还真有点经济价值。

但之于你，还是那个两千年前白死了的老头儿，不晓得哪个年代哪个朝代，人们把你的坟茔弄成十二个疑冢，搞成一个怪阵。我尽管不畏艰辛，诚心步行去祭拜，却找不着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敬爱的屈原老爷子呀，你真是冤死了。

这个端午节，过起来还有什么劲儿，粽子吃起来有什么味道？还不如去读读你的《离骚》“，开局那么直白：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老先生呀，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强调“内美兮”。心里顿时不灰暗了，光凭这一点，很值我敬重和怀念你。

汨罗江入洞庭湖汇合处，我童年时叫汨罗江农场

作者张效雄，湖南湘阴人，生长于汨罗江农场，记者出身的作家，曾供职与湖南日报社，高级编辑，集团副总经理。代表作：长篇小说《风起》，散文集《寻觅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