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干燥的北方,有上千年历史的名刹古寺并不少见,但在潮湿多雨、还经常有台风等光顾的江南,木结构的殿宇建筑能完整保存上千年则绝非易事,位于宁波的保国寺却做到了这一点,而且“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
在建筑学上,保国寺的地位甚至不亚于北京故宫。它以精湛绝伦的建筑工艺而令人叹为观止。保国寺最初由山门、天王殿等建筑组成。现存大雄宝殿(或称无梁殿)重建于北宋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是长江以南最古老、保存最完善的北宋木结构建筑。
保国寺是我国江南保存最完好的北宋木结构建筑,大雄宝殿建筑风格特异,巧夺天工,是保国寺建筑之精华,其气势雄伟,全部结构皆用斗拱裼 巧妙衔接和精 确的榫卯技术,不用一钉而将建筑物的各个构件牢固地结合在一起,承托起整个殿堂屋顶50余吨的重量
虽然历经了千年,殿宇的木质柱梁却总是不腐不裂不蛀。在别的古寺中经常能见到的鸟窝、灰尘、蜘蛛网,在这里却很难见到,形成了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的特殊现象
另外,保国寺大殿外表看起来像是没有大梁支撑的,其实它是在前槽天花板上,巧妙地安排了三个与整体结构有机衔接的镂空藻井,用天花板和藻井遮住了大殿的梁架,因在下面不容易看到,故被称为“无梁殿”,这种做法可能也让鸟雀少了些栖息之所。
在宋代出版的我国最早的建筑学规范性书籍《营造法式》里,借鉴了很多保国寺的建造经验,正是因为其独特构造,才能使其在多雨潮湿、台风频繁的江南能够完整地保存至今。
掩映在林间的保国寺
在我国干燥的北方,有上千年历史的名刹古寺并不少见,但在潮湿多雨、还经常有台风等光顾的江南,木结构的殿宇建筑能完整保存上千年则绝非易事,位于宁波的保国寺却做到了这一点,而且“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千年殿宇不腐不裂
在建筑学上,保国寺的地位甚至不亚于北京故宫。它以精湛绝伦的建筑工艺而令人叹为观止。保国寺最初由山门、天王殿等建筑组成。现存大雄宝殿(或称无梁殿)重建于北宋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是长江以南最古老、保存最完善的北宋木结构建筑。
虽然历经了千年,殿宇的木质柱梁却总是不腐不裂不蛀。在别的古寺中经常能见到的鸟窝、灰尘、蜘蛛网,在这里却很难见到,因此成为一个千古之谜。
记者从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了解到,保国寺安装了一套监控系统,即通过在各角落安装与电脑连接的监测设备,对保国寺大殿内各角落的温度、湿度、结构的变形与倾斜、沉降等,进行24小时的监测。
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馆长余如龙告诉记者,通过这套监测系统,不仅使保国寺大殿木结构建筑的保护更有针对性,而且还可能从大殿环境、结构和材料等多方面对保国寺大殿“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的千古之谜作个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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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大修时的保国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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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大修时的保国寺 |
千年的脚步,如此沉重,可以向人们诉说的太多太多。在其并不宽敞的建筑格局内,蕴含了数不尽的建筑实例、谜团和故事,很多至今成为困扰科学家的难题。在跨入千年门槛之际,我们有必要深情地去关注这位“长者”的前世今生。
一
今天的保国寺受到各方的极大关注,是因为它在中国古代建筑史上具有标本式的意义。可在60年前,这座古寺庙,沉寂无音,残败不堪,香火湮灭。若不是一次偶然的发现,它可能会同其他成千上万座古建筑一样,坍塌覆灭,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2013年4月9日,我们特地赶到南京,采访当年保国寺的发现者之一的戚德耀先生。
92岁的戚老为北仑梅墟人,生于杭州。他头脑清晰,身体尚好,走起路来步伐稳健。一下午的采访,老人处在兴奋的讲述之中,讲起当年的发现,恍如昨日……
1954年暑期,正在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学习的戚德耀和同学窦学智、方长源三人,组成一个民居及古建筑调查小组,深入到杭州、绍兴、宁波等地调查。他们的导师是我国著名的建筑学家刘敦桢教授。当年,刘教授的地位在中国建筑学界是响当当的,他在国内最早组织成立“中国建筑研究室”,在古建筑界素有“北梁南刘”之说。
开始,三人均以为,要调查的杭州、绍兴、宁波均靠近大上海,开放程度高,古建筑存下来的应该是少之又少,调查的重点放在民居上。在完成杭州、绍兴的调查后,他们来到慈城(当初为慈溪县城)。先与县文教科取得联系,一位姓吴的同志向他们介绍了县城内的普济寺,顺便告诉他们:“据此10华里的洪塘北面山坳里有座古刹,很特别,其中大殿为'无梁殿’。”几人听后,兴奋不已。宁波调查的重点本来是放在天一阁的,这下,有了新目标。
8月3日,在完成天一阁的调查后,他们乘车来到洪塘,询问去保国寺的路径,群众回答“望山向北而行,寺藏山坳,确有无梁殿。”三人甚喜。沿蛇形山路前行,村落依稀可见。此时,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大雨,沿路又无避雨之所,三人狂奔约半小时,再经打听,方知寺庙在前面山坳里。
此刻,他们早已被雨淋湿。踏上登山石道,越过半山,隐约望见马头墙,再往前走,满眼是残垣断壁和几座僧墓。山门早已被毁,可透过这一切,不远处望见一灰黑瓦顶的建筑,气势非凡,是一座面阔三间,周绕回廊重檐歇山顶的大雄宝殿。
殿内并无僧人。他们仔细观察大殿。戚德耀后来回忆道:“檐下一排粗壮而远挑的斗拱,重翘重昂,后尾很长一直到前槽,由于原油漆剥落,单剩白底色,故特别显眼。殿内九根瓜棱形(花瓣形)内柱和前槽顶上的镂空藻井及枋子上的'七朱八白’等各种古建筑特有的形式,使我们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一座古佛殿遗构了。”
单就斗拱、瓜棱柱和藻井,几种构建的组合,凭他们当时所学的古建筑知识,便可断定并非明清建筑。在须弥座佛台背面的“造石佛座记”镌刻中,可以看到“崇宁元年(1102年)”字样,他们初步断定为元代之前的建筑。
至于“无梁殿”之说,因大殿为木作,顶梁被天花板所遮,故被周围群众误以为是“无梁殿”。殿内也曾供奉“无量寿佛”,也许因此落下“无梁殿”的说法。
戚德耀和同学在后厢房找到一位五十开外的留守看护者。见他目光恍惚,神情萎靡,得知寺院衰败缘由。原寺内住持已于解放前避居上海,有部寺志带在身边。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戚德耀等人停留一阵,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无法拍照和测绘,他们不得不离开。但心中却充满喜悦,因为这个发现定会让远在南京的刘教授大喜过望。次日,便乘船到上海,返回南京,他们要急匆匆地向刘教授报告喜讯。
二
刘敦桢听了几位学生的汇报,心头一震,感到这有可能是他寻找已久的古建,若真像他们所说,那将会成为江南地区仅存的几处唐宋建筑之一。
刘教授急切地要求学生立刻返回宁波,搭架测量,并制作出平面图、立面图、纵横剖面图及构建详图,所拍的照片能够达到出版水平。同时要搜集与大殿有关的碑铭文献,了解保国寺周边的环境、气候、水文、地质、地貌等资料,以便研究和确定年代。
三人经过简单的准备,没两天,又踏上重返宁波的路程。他们中,戚德耀负责拍照,窦学智素描为主,方长源管理测量和后勤。再次来到慈城的文教科,说明来意,当地很支持。他们花100元搭建起脚手架,雇一人烧饭,吃住在寺里。测量、拍照、绘图、记录,三人有分工,有合作,每日早起晚睡,忙个不停。
经半个月的紧张勘测,他们掌握了保国寺的各项数据,结束调查,返回南京。途经上海时,找到避难的保国寺住持,抄录了藏在他身边的《保国寺志》内容。
在南京的刘敦桢一见面就急切地观看调查结果,催促他们抓紧冲洗照片。凭他的学识和多年积累的经验,经过认真对比分析,最终认定保国寺为宋代建筑。
1957年,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征集时,国家文物局邀请刘敦桢对江浙皖三省符合条件的文物进行推荐,他圈定了保国寺。1961年3月4日,国务院公布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保国寺名列其中,成为宁波唯一的一处,而今达到22处。
由于种种原因,窦学智、方长源先后离开了古建研究所,戚德耀仍留下从事老本行。他不无自豪地说:“这个偶然的发现,对我鼓励非常大,从此更加热爱上了古建筑,一辈子都从事研究和保护这个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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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国寺大殿宋代建制模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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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的藻井和斗拱 |
三
宋代有本叫《营造法式》的书,编纂成书于1103年,距今910年,是官方发布的一部制作典籍。按照时间计算,在保国寺大殿建成90年后,这部典籍编成。宋代经济发达,但盖房子缺乏统一的尺度章法,这部典籍规定了建筑上的大梁、结构、斗拱、柱子、门窗等部件的应用标准,具有规范意义。而保国寺大殿的木结构中的藻井、柱子、斗拱等均能在《营造法式》中找到对应的记载,也就是说《营造法式》吸收了浙江地区木作的做法和流派,保国寺大殿成为了宋代建筑中的例证,在今天具有绝对的样板意义。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郭黛姮教授说:“我觉得作为当时最先进的木构技术的代表,可以说保国寺成为产生中国优秀建筑典籍《营造法式》的基础。”
除了建筑本身,保国寺还在清嘉庆年间和民国时期分别编纂两部《保国寺志》,为后人研究留下了珍贵的文字资料。
今日我们所见到的保国寺,有点像一个熟透的桃子,表面光滑、包裹在外的红绿部分并不是宋代建筑,而是清代和民国时期所建。里面坚硬的内核,古朴沧桑,那才是宋代的木结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殿部分。
保国寺的建立可追溯到汉代,至北宋时,历史的风雨吹拂得寺院从未安宁过,受政治、自然和寺内僧人意志的影响,建筑屡建屡毁,直到1013年重新建起大殿,保国寺的主体建筑算是完全确立起来,并一直矗立至今天。尽管大殿的前后左右在不同时期,不断地添加山门、佛殿、祖堂、法堂、净土池、隐堂,以及各类亭殿,可随之而来的还是避免不了时建时毁,时损时修的结局,面貌也在悄然地发生着改变。今日所见的大殿,内核部分为宋代建筑,原为单檐三开间,到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改为五开间重檐的外观,变成了清代佛殿的外貌。
不过,也许如同服装包裹着肌肤一样,改变外观的层面,也起到了保护作用,抵挡着风雨侵蚀、岁月风化,也符合了时代的规制。
现在人们所见到的保国寺是由宋、清、民国等几个不同时期的建筑共同构成,有点大杂烩的味道,不过,这也符合古建的现实,国内的很多寺院,都有如此不同时期建筑的特点。所以,一提起保国寺,有人便想当然地说是宋代建筑,这是不全面的。
四
“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这是保国寺大殿留给人们待解的难题,有些甚至被说得神乎其神。
保国寺何以能走过千年?在其幽暗的斗拱梁柱间,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科学家们探寻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止过。
经过多年的观察研究,科研人员对那些神秘现象进行了揭示,形成不同的说法。比较有说服力的观点为:保国寺的选址在灵山的山坳里,两面凸出,中间凹陷,形成一个通道,空气可顺畅地流通;大殿所选择木材为耐腐的黄桧,本身散发一种气味,蚊虫并不喜欢,经此多年,含水量极低;粗大的斗拱和藻井结构间,空隙宽大,山风吹拂,既不宜虫鸟隐蔽,也不易积尘。
在前往南京采访戚德耀先生的路上,谈起保国寺的神秘现象,目前在保国寺工作时间最长的沈惠耀先生告诉我们:“早些年,我曾抓30只蜘蛛,放到大殿的木结构上做实验。第二天去查看,一个也找不到了。”沈惠耀也多次参与大殿的修缮,爬到斗拱上拍照、绘图、勘察。他说,上面轻微的灰尘还是有的。
保国寺能挺立到今日,除了合理的木结构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历代的维修。仅乾隆年间,保国寺的修建活动就有14次,其中对大殿的修缮有两次。
1975年,国家文物局对保国寺进行大修。换掉顶上早已破烂的清代灰瓦,这次替换解决了大殿的漏雨问题。
大修时还发生一件趣事。面对虫蛀空洞的右后方一根柱子,如果换下,容易塌顶;不换,难以支撑。专家一时束手无策。而参与维修的一名老工匠想了两天,他想到老祖宗传下来的一句话“偷梁换柱”。如醍醐灌顶,浇醒了在场的专家,最后采用环氧树脂灌注法,解决了问题。那一次,还换下两根柱子,下一个斗拱、一个昂,对歪斜的构件进行拉正归位,去掉原来维修时留下的“蚂蟥攀”。这是近年来维修规模最大的一次。
保国寺的规模并不大,无法与周边的灵隐寺、天童寺、国清寺等相比。相对来讲,香火并不旺盛,这也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其名声的远播。“出头的椽子先烂”,因为繁盛和人气旺,那些著名的寺院虽然建造的历史都很长,但无一例外地都经历了毁坏和重修的过程,而躲在山坳里的保国寺,却可以悄无声息地在历史的风雨中得以保全,最终保存下来的建筑比他们都长。保国寺地处偏僻,山坳中隐蔽性强,香客来得少,从木结构的古建角度看,大大降低了火灾发生的几率。
1000年,滴水可以穿石,江山可以改变,除了地下保存下来的文物,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容颜不改。况且是没有一颗钉子的木结构,是人工拼合起来的建筑。
传奇还将续写,保国寺在跨入千年的门槛后,将更加得到世人的呵护。我们有幸能观赏到宋代的保国寺大殿,去品读历史上文化繁盛时期的建筑文化,仿佛我们是在和古人对话、交流,他们向后人传递的各种文化信息都安装在大殿的斗拱上,笼罩在三个并不宽大的藻井间。
亚洲最古老的藏书楼天一阁存立于宁波,保存之完好,积藏之深厚,乃他地无法比拟。当藏书楼的书香开始飘逸时,距其不远的保国寺佛台前的香火,却已经萦绕了55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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